九月底的天空已經變得有些開闊起來，但夏天最後一點餘溫還是在靠近午間的時分展現出了它的威力。胖子所長和市領導輪流發言，差不多已經半個小時了，我們在廣場上也就跟著站了半個小時。

    市領導們的陣容倒是很足，坐在最中間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年人，胖子所長介紹過，他似乎是新市的一個副市長；胖子所長就坐在他的一側，應該是爲了方便交流；讓我頗感意外的是，那天在王永手上負責給我交接的邢老頭居然也端坐在臺子上。雖然他的位置比較靠邊，但能在這種滿是領導的地方佔有一席之地，就說明他在看守所的地位可能還真是不低。

    除此之外，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那個嚴肅中年人的另一側，是一個一臉吊兒郎當的年輕人，看樣子頂多也就二十六七歲。他似乎對這些過場性的東西也頗感無聊，一會兒玩玩手機，一會兒伸伸懶腰，壓根就沒把在場的人放在眼裏。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雖然有些漫不經心，但目光卻一直在佇列裡掃視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一樣。我和他的目光對接的時候，他甚至還朝我輕輕笑了笑。

    這人是誰？我腦子裏滿是問號，他這麼年輕，總不至於是什麼領導。可是，如果他不是領導的話，為什麼又敢這麼囂張呢？

    他的身份必然不一般，我起初還以為他可能是中年人的兒子或者侄子，但怎麼看，他們長得都相差太遠，這種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

    “媽的！真他媽煩人！老子都快熱死了！”我正困惑的時候，洪正泰趁著沒人注意，忽然低聲跟我吐槽了一句。

    我也熱得不行，但卻沒辦法回頭對他表示贊同，只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還好我們所站的位置相對來說比較靠後，估計臺上的人也不太容易注意到我們。

    “這些逼可真能折騰！”洪正泰就站在我身後，又繼續吐槽道。

    “忍一忍吧！”我沒辦法，只好微微側過頭提醒了他一句。要是讓他一直這麼吐槽下去，遲早會被臺上的人給發現的。

    我可不想跟著他被當成反面例子給抓出來。

    好在，市領導的講話在一分多鐘之後終於是結束了。雖然還有一個意義不大的檢查過程，但佇列裡的犯人們明顯都露出一副看到了希望和曙光的樣子。

    “好，接下來是檢查大家的學習情況！看來大家興致很高啊！”嚴肅的中年人頗為讚賞地掃視了一圈，竟然把犯人們“脫離苦海”的興奮表情，當成了大家對檢查過程的期待。

    中年人和胖子所長低頭商量了幾句，最後仍舊是由中年人拿起了話筒：“好！我和林所長討論了一下，決定還是由我本人！親自來對大家今天上午的學習情況進行一個簡單的考覈！”

    佇列裡適時地響起幾聲領掌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陣熱烈的鼓掌。我心裏暗暗嘀咕，原來那個胖子所長姓林。

    “好！那我要開始問了！知道的可以舉手示意！第一個問題：在剛纔的紀錄片裡，提到的我國自主研製的第一架戰鬥機，是什麼型號？”

    中年人的話音剛落，我便舉起了手。放眼望過去，同時舉手的人倒是有不少。看來，其他籠子裡關的，也並不都是一些膿包。

    畢竟，這個問題只能算是個常識，難度並不是很高。就算沒看過剛纔的紀錄片，知道的人應該還是有不少的。

    “這麼多人舉手，嗯……不錯，好，那我就隨便挑一個來回答一下……”中年人很是滿意，目光卻是沒有看向我這邊。我一看這個情況也就把手放下來了，反正肯定也選不到我。

    “等一下！”就在這個時候，臺上卻是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中年人的話。我略感訝異，居然有人敢打斷副市長講話？

    在我吃驚的目光裡，坐在中年人旁邊的那個年輕人搖頭晃腦地站起了身來。

    “哦，小方啊，你有什麼問題？”中年人並沒有因為年輕人打斷他的話而發怒，反而是和善地把話語權交給了年輕人，一副等著他開口的模樣。

    被稱作小方的年輕人笑了笑，拿起桌子上一直沒有用過的話筒頗為恭敬地道：“張叔，能不能讓我來選人回答這個問題？”

    我心裏一突。

    中年人一愣，旋即便爽朗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好，你選吧！不過你可別為難他們，從舉了手的人裡面選就行。”

    “謝謝張叔！”年輕人也不拖沓，笑著道了一聲謝之後，便開始在人群中掃視起來。

    我心裏的悸動更加強烈了起來，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他要找的人，就是我。

    我猛然抬起頭來，剛好對上年輕人那副玩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