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大漢似乎很喜歡跟我說話，也沒在剛纔的問題上過多計較，繼續饒有興致地跟我打聽了起來：“我看你這樣子年齡沒多大吧？進來之前是幹啥的？”

    我點點頭：“十七週歲不到，今年剛到職校讀書的。”

    “哈！職校！難怪啊！哈哈哈！”大漢笑得十分開心，拍著我的肩膀道：“職校的人才向來是最多的，你老哥我當年也是在職校混的！”

    我心情鬱悶，大漢這聲“人才”的稱呼，可以說是反諷至極了。

    “職校現在的老大是誰？”大漢問道。

    “這……我不知道……”我略感尷尬，我纔來職校不足一個月，接觸到的最狠的人也就是李炎了，我總不能告訴他李炎是職校老大吧！

    “哈，那你小子混得不行啊。”大漢哈哈一笑，就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了，反倒是藉着話頭吹噓起了自己當年在職校的風雲歷史。

    按照他的話來說，他當年是職校的兩大扛把子之一。那會兒社會上的混子“群雄割據”，他還沒出學校的時候就已經被道上的人給注意到了。

    “我當時那個高興喲！”大漢滿臉興奮，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情形：“不過我那個時候也就比你大不了多少，十八九歲吧，要在道上混還是顯得太年輕了。當時我那個大哥就告訴我，只要我能搞掉職校的另一個混混頭子，成為職校獨一無二的老大，他就會讓我成為他的左膀右臂，跟著他一起搞一番大事業……”

    “那後來呢？”我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催促道。

    “後來？媽的一說我就來氣！”大漢瞪著眼，語氣也變得憤怒起來：“老子當晚就直接帶著人跟職校的另一夥人拼了起來，最後鬥了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你猜我那個大哥怎麼說我？”

    我沒吭聲，看大漢這副樣子，明顯不是好話，我還是少觸他黴頭比較好。

    “他居然說我什麼有勇無謀，不適合在道上混！”大漢憤憤不平：“這事兒也就這麼吹了。”

    我不露聲色，心裏卻是笑開了花，他那個老大說的話，說不定還真有幾分道理。

    “老哥，都過去的事兒了就別往心裏去了。那次之後又怎麼樣了呢？”我岔開話題，其實心裏也已經猜到了幾分。像他這樣的人，離了職校多半還是在社會上瞎混，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混出什麼名堂來。

    “自己混唄！”大漢又叼起第三根菸來，這回不用我替他幫忙，他自己拿過我手裏的打火機就給自己點上了。

    “嗨！其實吧，幹啥都不容易。就說混社會吧，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們這種沒錢沒勢的混子，唉，也不比農民工好到哪裏去。”大漢擺出一副人生長者的模樣，配合着淡淡升騰起的煙霧，還真是頗有點像那麼回事。

    得了吧，農民工怎麼說好歹還能自食其力養家餬口呢！我心裏暗暗鄙夷了一番，嘴上卻是奉承道：“老哥別這麼悲觀嗎！等混出頭了，自然就風光無限了！”

    “屁！”大漢敲了敲我的腦袋：“你小子懂個屁。當混子，人前再怎麼風光，人後還是跟條狗一樣，哪有你想得那麼快活？你們這些小年輕啊！還是不懂社會上的苦！”

    我張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了要跟他辯駁下去的想法。

    絮絮叨叨地，大漢接著話茬又跟我說了很多話。不得不說，作為一個混子，他知道的東西遠遠超過我的預料，什麼人物傳記啊、什麼歷史人文啊、什麼國際形勢啊、甚至連當下流行的一些音樂都能哼出幾句來。

    當然，他從頭到尾說得最多的，還是混在社會上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包括他進來之前，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負了，又是怎麼找到那個男的，接著找兄弟、抄傢伙……一直到最後他把刀子捅進那個人肚子為止，這其中的細節都給我講了個明明白白。

    “可惜啊，沒捅死。”大漢最後搖了搖頭，眼中竟然微微有些溼潤了起來：“可憐我妹子，被那個畜生糟蹋過後就自殺了，她走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

    我倒吸一口涼氣，終於明白為什麼大漢一直在說“可惜沒捅死”了。

    “等老子出去了，我還得弄死他！”大漢說到憤慨之處，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老子還年輕，大不了再關他個十幾年，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就是不知道出去以後還能不能找到那個畜生！”

    我嚥了咽喉嚨，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勸停的話來。就像大漢引用基督山伯爵裡的那句話一樣——現在復仇之神授予我以權力，命我去懲罰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