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可雖然一直對我都很溫柔，但此刻她真的發起怒來，我還是有些不敢跟她辯解。我默默地從背後拿出夾著煙的左手，煙已經差不多燒完了，我卻沒敢把它扔掉。

    殘餘的煙霧飄起，在我和方可可之間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我還沒有說話，卻是忽然看到方可可的眼角緩緩地溼潤了起來。不一會兒，一滴眼淚就從她的眼角流下來，在臉上劃出一條清晰的印記。

    “我……我以後不抽了！”我頓時就慌了，趕忙丟開手裏的菸頭。我想伸手擦去方可可臉上的眼淚，但剛一抬手又止住了動作。

    我低下頭，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面對著家長一樣。

    “小河，你去自首吧。”

    半晌之後，方可可輕輕地勸了我一句。

    我猛然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說這個。

    “你去自首吧。”方可可語調哀傷地再次重複了一遍：“小河，昨晚的事情，你跑不掉的。趁著警&察還沒有來找你，快去自首吧……”

    “我……”我怔住了，完全沒想到方可可一大早在這裏等我，要說的居然就是這件事。

    “你是未成年人，態度好一點去自首，我們再賠他們錢，也許後果還不至於那麼嚴重……小河，我不想看到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方可可語氣悽然，讓本身就擔憂不已的我也六神無主起來。我幾乎已經被方可可說服，正打算說“好”的時候，又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可是……可是我去哪兒弄錢？我……”

    “我會跟咱爸說的，我自己打工也賺了一點錢，雖然不多……”

    “不行！”我立刻打斷了方可可的話：“不能告訴我爸，他一定會打死我的！”

    “小河！”方可可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哀求般的哭腔：“你瞞不住的！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你真的想去坐牢嗎！？”

    我驚住了，愣住了，呆住了。

    雖然我早就想過坐牢的可能性，但那也只是我最壞的猜測而已。我從心底覺得，學生打架而已，還不至於會到要去坐牢的地步吧？

    但此刻，聽方可可這樣說出來，我才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不像我這麼笨，懂的東西比我多得多。

    在方可可面前，我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我失神地說不出話來，遠處一直沒說話的楚楚也忽然嘆了口氣勸道：“江河，我昨晚聽可可說了，她真的不是在危言聳聽……如果你只是打傷了別人，沒有造成器質性的損傷，賠點錢也就行了。但是你昨晚砸爛了別人的手，這個後果是很嚴重的，你知道嗎？他的那隻手等於是廢掉了，這屬於重傷害罪，弄不好真的是要入刑的……”

    楚楚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理論和術語，我越聽心底越是冰涼，到最後更是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是因為方可可已經將雙手搭在我的肩頭，一邊貼過來一邊搖晃著我的身子：“小河！”

    我沉默不語，腦子裏混沌不清。

    “沒有得你的允許我都會愛下去……”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口袋裏一直安安靜靜的手機卻是忽然響了起來。我木訥地掏出來，看著螢幕上不停閃動著的“李炎”，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我好像沒存他的號碼啊！”

    但我已經沒空細想這些問題了。李炎從昨晚我走之後，就一直沒有聯繫過我，現在這麼一大早地打電話過來，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

    我趕忙按下接聽鍵，強打起精神應了一句。

    “喂？”

    “你在哪？”李炎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但我還是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我在……校門口。”

    “警&察找過你沒有？”頓了半晌，李炎纔再次問道。

    我心裏一緊，忽然感覺有種大難臨頭的徵兆。

    “沒有……”我顫顫巍巍地應了一句。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問李炎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又淡淡地開口了。

    “江河，你聽好，現在事情出了一點問題，你恐怕會有點麻煩了。”

    我心裏一緊。

    “常建的父母今天早上趕到了醫院，他們態度很堅決，堅持要讓你負責任，警&察那邊恐怕今天就要備案了。我想，你還是早點去自首比較好。”

    李炎的話和方可可的觀點別無二致。因為有了心理準備，我的反應倒是還算鎮定。但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次，輪到我沉默了。

    “你也別太擔心了，我這邊也會幫你想想辦法。現在你得先把態度放好，接下來的事情纔好操作。”李炎不疾不徐，又囑咐了我一句。

    “火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開口道。

    “怎麼了？”

    “謝謝你。”

    “別說什麼謝不謝了。”李炎頓了頓，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我，又語氣堅定地道：“你別太擔心了。我李炎的兄弟，從來是一個都不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