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漸冷，心微霜。

    在我這樣瘋狂暴躁的報復行為之下，我的內心卻是截然不同的無比冷靜。當我第四次舉起手裏石頭的時候，常建已經放棄了求饒的想法，轉而對我破口大罵起來。言語中除了粗鄙的髒話，多半是“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有種就打死我！”

    恐懼之後，便是豁出性命的覺悟。從常建身上，我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

    我深知這種人一旦瘋狂起來，對我絕對是最大的潛在威脅。所以今天，我要麼在這裏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從此以後對我產生深入骨髓的恐懼；要麼，我就乾脆廢了他報復我的能力！

    身體的反應遠比心靈的感觸來得真實。我紅著眼，在常建驚恐而憤怒的目光中，又一次砸下了手裏的石頭！

    “曹你媽！”常建憤怒而著急，掙扎中瞬間爆發的力量差點把我掀翻。不過論體格實力，我到底還是壓了他不止一頭，何況他現在一隻手已經半廢。任憑他再怎麼掙扎，我始終牢牢地釘住他的手腕，讓他根本無法起身。

    “咔嚓”一聲，不同於之前那三次沉悶的敲擊聲，這一次，掌骨破碎的聲音清晰可聞，聽起來像是砸開了一顆核桃一樣。

    常建痛苦地嘶吼著，我甚至能透過這瘋狂的叫喊聲聽到他倒吸涼氣牙齒打顫的細微動靜。而這一切彷彿成了我的興奮劑一般。我獰笑一聲，更加瘋狂地對著他的手掌繼續又是一頓猛砸。這種凌虐的快感隨著常建逐漸低沉嘶啞的嗓音慢慢消退下去，當他終於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之後，我才丟開已經被捂熱的石頭，大口地喘著粗氣站起了身來。

    眼前已經圍滿了人。

    黑暗的夜色裡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能看出他們肅穆的身影。過了差不多十幾秒之後，其中一個人影才慢慢地從陰影中走上前來，步伐顯得十分沉穩有力。

    手機的亮光星星點點地亮起，在這樣微弱的燈光裡，我終於是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柳依依已經送去醫院了，不過她傷成這樣，事情不小，條子一會兒應該也就要到了。我看你還是先走一步比較好。”

    李炎的聲音十分冷淡，眼前的場景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心緒波動。但只有我知道，在剛纔短短的五分鐘裡，我的心已經徹底地變成了魔鬼。

    現在怒氣發泄完，頭腦冷靜下來之後，我唯一的感覺就只剩下恐懼了。

    但這種恐懼的來由讓我很是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因為這件事所要承擔的後果，還是因為害怕這樣瘋狂的自己本身——雖然我之前也有過瘋狂的念頭，但真正付諸實施，這還是頭一次。

    “救護車來過了？”頓了幾秒之後，我最終還是深埋下心裏的恐懼，故作鎮定地問了李炎一句。

    我覺得無比奇怪，剛纔我雖然瘋狂，但也不至於那麼投入吧？不知道李炎他們過來了也就算了，總不可能連救護車來了都不知道？

    “那個開車的，應該跟柳依依是認識的吧？他開車去送的，你放心，我叫唐海心帶人跟著了，快的話，現在差不多也已經到醫院。”李炎走到我跟前，輕輕扶住我的肩膀，按住了我微微顫抖的身子：“你得跑路了，那傢伙的手被你砸爛了。”

    “呼……”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著心裏的不安。柳依依被送走了，對我來說當然是最大的好訊息。雖然我對餘浩恨之入骨，但我想他應該不至於拿柳依依的生命來開玩笑，這對他一點好處都沒。

    我頓了一頓，才心有餘悸地問了李炎一句：“我是不是會被抓去坐牢？”

    李炎先是為之一愣，隨後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幾秒鐘之後，李炎臉上的笑意就已經變成了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一直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會兒看他笑得這麼開心，我心裏十分疑惑，難道我這個問題問得有什麼不對？

    心裏這麼想，我嘴上卻是很倔：“你笑個屁！”

    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站在我面前的，可是李炎啊！我這樣頂撞他，萬一他給我記恨上了……

    “呵呵，我只是在想，剛纔你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現在居然露出這麼個慫的一面……多少有點惡狗見扁擔的意思。”

    李炎收斂起笑容，不過臉上仍舊帶著笑意：“放心吧，你才十八歲不到，這事兒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間。最多也就是賠點錢而已，多大點事兒啊！”

    好在，李炎並沒有在意我那句“你笑個屁”，反倒是語氣輕鬆地安慰了我一陣。但聽了李炎的話我還是心中一沉，賠點錢……我上哪兒去弄錢？

    我畢竟是廢了常建最重要的右手，真要賠償的話，哪是一點點錢就能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