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對這個玩笑不感冒
邊做兼職,邊跟施謹琛顏蜜廝混,江雪簷在八月中旬的時候等來了宏昌的錄取通知書。
在學校拿了通知書,她興奮地不得了,跑去班主任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就趕著回家。
雖然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可是真的實現了,卻又覺得那麼神奇,那大紅色的通知書就像一顆糖果,讓人捧在手心裏,感覺喜滋滋的。
江媽媽看到錄取通知書,也是開心得不得了,一個勁地說著自己女兒有出息了,要上大學了。
母女倆開心了一會兒,江媽媽卻又忽然難過起來:“要是你爸爸在,一定會擺上幾桌慶祝的,誰家孩子上大學都要請客啊。”
“媽,你可別這麼說,我不在乎請不請客。再說了,咱們母女倆過了這麼多年了,不也挺好的嗎。”這麼多年就這樣過去了,早就沒什麼可難過的了,請不請客在她江雪簷眼裏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晚上,她將訊息告訴了顏融。
“哎喲喂,我女朋友都要上大學了,將來學歷比我還高,可不要嫌棄我啊。“顏融剛巡邏回來,身上的對講機還開著,能聽到”沙沙“的聲音。
江雪簷被這個玩笑都樂了:“你別說,還真有可能,雖然我們家窮吧,一無所有,可是,將來我上了大學,成了歌手或者音樂老師什麼的,還真有可能不要你了,你看我長這麼好看,找個劉軒那樣的,應該不是問題,你等著被我甩吧。”
顏融忽然不說話了,電話裡面靜悄悄的,對講機似乎被他關掉了,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
“你敢,你要是甩了我,再見到你,我就把你綁到民政局去。”顏融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江雪簷絲毫不怕,甚至像是早有準備:“你是警察,綁架是犯法的。”
“不會犯法,我綁架的是我的妻子。”顏融更加篤定。
江雪簷心中一動,忽然繃不住笑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傻不傻啊。”
“明天出來玩吧,大家聚聚,我妹和施謹琛好像也快走了。”顏融看了一眼日曆,週末,下午應該會休息的。
“好的,我明天也沒什麼事情,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就行。”
“我去接你。”
算啦,屬於顏蜜和施謹琛的時間更少,滿打滿算只剩兩週了,英國的學校已經安排好了,顏蜜報的是法學,實際上是她老爸給她選的專業,她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跟施謹琛上一所學校,別的都無所謂。
施謹琛報的是金融專業,他喜歡這個專業,將來想去華爾街工作。
東西零零碎碎準備得差不多了,因為適合顏蜜一起去,他把自己的行李減了又減,還把自己的一個大行李箱送給顏蜜裝東西。
三人如約見面,顏蜜和施謹琛都祝賀江雪簷考上了理想大學,顏融覺得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廢話,直接包了個大紅包給江雪簷。
“以後人都是我的了,錢也應該是我的。”江雪簷心情好,看到顏蜜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又加了一句:“妹妹也是我的。”
“那妹夫也是你的?”顏蜜多嘴道。
“並不是,我是我的。”施謹琛皮笑肉不笑,對這個玩笑不感冒。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顏蜜連忙給施謹琛倒茶。
”等一下,我電話響了。”江雪簷邊說著邊出門接電話。
“跟你嫂子開玩笑注意點,別什麼話都說。”顏融等到江雪簷出去,板起臉來訓斥了顏蜜兩句。
施謹琛在一旁一言未發,但臉上的神色也是格外尷尬,要知道,剛纔那種玩笑,放在以前,估計他會馬上翻臉。
有些玩笑,開不得。
過去的事情,永遠只適合悄悄埋在心裏,即便是爛掉了,也得爛在心裏。
三人靜了一瞬間,門忽然被江雪簷從外面大力推開。
“我媽出事了,我先走了。”江雪簷說著,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拿起衣服就準備走。
剛一轉身,手就被顏融拉住了:“我跟你一起去。”
“我們也去。”顏蜜拉著施謹琛就準備走。
“你們別去了,回頭給你們打電話。”顏融說著,一手緊緊握著江雪簷的手腕,帶著她走出包間。
一直到車開出很遠,江雪簷把眼淚擦乾淨,顏融才輕聲問:“出什麼事了?”
江雪簷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她慌慌張張用手去擦,結果越擦越多,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壓根發不出聲音。
顏融將車停在了路邊,將哭成一團的她拉進自己懷裏,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口,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怎麼也停不下來。
過了許久,他才從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聽了個大概:她媽媽在施謹琛家那個小區做兼職保潔,打掃衛生的時候,一個私家車主軋壞了她的工具,不願意賠錢,小區主管衛生的領導就要江媽媽出這個錢,一下就差不多要把江媽媽一天的工資全部賠進去。
江媽媽不願意,在小區門口將那個車主攔住,雙方發生了口角,車主的老婆仗勢欺人,上前跟江媽媽扭打起來,結果推搡中,江媽媽被推到了馬路邊上,被一輛公交撞倒。
那對夫婦見出了事,在醫院鬧起來,已經有人報警了,小區的領導在等江雪簷過去。
他們還說,江媽媽的情況比較嚴重,左腿被捲入車下,可能要截肢,希望江雪簷能做好心理準備。
“別哭了,還有我呢,現在你腰振作起來,我們才能一起幫你媽媽,你媽媽跟社羣有沒有籤合同?”顏融一手撫著江雪簷的臉,輕聲問道。
江雪簷迅速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沒有,她不是全職的。”
“你媽媽有沒有保險或者醫保?”顏融皺著眉,再次丟擲問題。
“也沒有,她正式的工作是在一家酒店做保潔,那個是有合同的,但是沒有五險一金。”江雪簷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這些都沒有,那就只有一個結果——高昂的醫藥費會由她們自己出一部分,不排除她們出全款的可能性,因為公交車沒什麼責任,而那對夫婦又是有權有勢的人。
“這樣,我們先去醫院看你媽媽,然後再跟對方協商一下,看看事情怎麼處理。”顏融將江雪簷凌亂的頭髮順了順,捧著她的臉,認真地說道。
那雙眼裏的鼓勵讓她心裏好受了許多,剛剛聽說這件事時,覺得天都要塌了,她們母女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媽媽就是她的天,現在她住進了醫院,在她眼中,不只是天塌了,地也陷了。
人民醫院,上一次來到這裏,還是自己受傷。
本來以為這輩子不會再來的,可是這麼快,又回到了這裏。
小區的幾位負責人和那對夫婦都在,警察還沒到,幾個人在低聲地討論責任劃分問題,看見顏融和江雪簷過來,紛紛上前撇清嫌疑。
顏融將江雪簷擋在身後,對上前來的眾人說道:“這件事要等警察來,誰負什麼責任也得法院說了算,你們別圍著她了,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他知道,這件事對於她這個十八歲還不到的小姑娘來說,的確是太突然了,半個小時之前,她還在慶祝自己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轉眼間,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躺在了醫院裏,生死未卜,叫她如何面對?
幾個小護士對江雪簷和顏融還有些印象,上次來了那麼多傷員,就是顏融幫忙抬擔架的,江雪簷還給另一個女孩輸了血。
看見江雪簷滿臉淚水,一個護士上前為她擦了擦眼淚,什麼都沒問,給了她一個擁抱:“堅強點,都會過去的。”
這讓江雪簷又一次擦乾了淚水,她也是知道,哭是沒用的,可是眼淚卻忍不住,因為心底始終是害怕的。
對於未知的結果,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恐懼。
警察在半個小時後趕到了,其中一個負責的跟顏融認識,問了情況之後,只說他們會盡力,就將一干人帶回警局問詢了。
醫院的走廊只剩下兩個人,江雪簷坐在長椅上,將頭靠在顏融懷裏,輕嗅著他身上那種洗衣粉的味道,感覺由裡到外的疲憊,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似的,一句話也不想說,一動也不想動。
迷迷糊糊,她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顏融在搖她:“醒醒,江雪簷醒醒!”
“你媽媽她情況危急,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需要在這份病危通知書上籤個字。”眼前站著的白衣護士清冷的聲音將她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徹底喚醒。
八月,明明還不冷,她卻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整個人都感受到了來自臘月的寒意,這陣寒流迅速從腳底蔓延到全身,眼睛也忽然痠疼起來。
但她再也哭不出來了,眼裏酸澀不已,還帶著刺痛。
顏融沒說話,他不願在這時候再勉強她,只是用自己乾燥溫暖的大手將她變冷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裏。
“我籤,但是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媽媽。”江雪簷咬著下唇,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