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哦,這麼說的話,那我們一人懷疑一個人,要不,我們可以想辦法去查?也許我們可以查出來,究竟是誰殺了金明的?”
“……不止是金明,也不止是穆樂林。”吳邪低聲地說,“你們忘了,還有倪捷曉。那個一到島上就消失了的人,我們的同伴……
“我真的很奇怪很奇怪,我每天都在回想,想他是什麼樣子,想他說話是什麼聲音,可是,奇怪的是,我始終想不起來……你們說,這可能嗎?我們是坐同一條船過來的呀,我們交談過,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也一樣。”則舟沉吟地說,“我好像就記得他說,他第一次來這裏,以前從來沒來觀光過,順便也當是旅遊什麼的。但是我始終想不起來他的臉……為什麼?”
“噢,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遠嶼不耐煩地說,“我還真想不起來這個人了,反正,我沒跟他說過話。還有誰跟他說過話的?問他去呀,說不定人家能想起來。”
“……金明也跟他說過話。”突然說了一句。
遠嶼叫了起來:“那你是要我們去問金明嗎?還是要去招金明的魂……”突然,遠嶼跳了起來,他指著背對著窗戶的吳邪,失聲大叫:“鬼!有鬼!外面……那是什麼?!”
吳邪被他叫得都傻了,過了幾秒鐘才扭過頭去看。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有個人正趴在窗玻璃上,因為他的臉被緊緊地壓在玻璃上,臉都被擠得變形了,看不清五官。
那張臉是慘白的,白裏帶著青灰,兩隻眼睛卻是紅的,一隻眼睛裏正慢慢地滴出淚來,那淚竟然是——血淚!
遠嶼發出了一聲狂叫,則舟呆呆地站在那裏,最後,他抬起了頭,跟吳邪四目相對。三個人的臉,都白得像死人的臉。
“吳邪,你聽過一個童話故事嗎?”
“什麼故事?”
“《格林童話》啊,裡面有個公主,她哭的時候,眼淚掉下來就會變成珍珠。”
“中國傳說裡的鮫人,不也是落淚成珠嗎?”
“那眼睛裏落血淚的又該是什麼?”
我模糊地記得,我小時候,我媽媽確實給我講過這個故事,雖說我連她的長相都不記得了。
那是個十分美麗動人的故事,從公主迷人的眼睛裏掉出來的是一顆一顆的珍珠淚。
可是我們晚上看到的是什麼?那是血啊,從人的眼睛裏流出來的!是一顆一顆的血淚,簡直就像是那相思樹成熟的時候,掛著樹上的一串串鮮紅的小小的果子!
那張緊緊地擠壓在窗玻璃上、偷窺我們的慘白的鬼臉,究竟是誰?我可以肯定,不是我們認得的任何一個人,我在這個島上,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還有,我可以確定的是,他一定是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女人。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在窗外偷窺我們?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真的有鬼嗎?那個男人究竟在相思樹下挖什麼?相思樹下究竟埋著什麼?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去看一看,那下面究竟藏著什麼。我記得在倉庫的角落,還有幾把生了鏽的鐵鍬,要不,趁哪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個人去挖一下試試?
只要沒有人發現就行……不會有人發現的。
大家白天訓練都很累了,都是沾著枕頭就睡了的,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偷偷溜出去的。
這個計畫我想是可行的。
訓練繼續。
裕西蒼白得像個鬼,拄著根柺杖走來走去,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似的。眾人哪裏還敢有半句話,雖說這兩百個伏地挺身做起來並不容易,大家都做得面朝黃土背朝天,揮汗如雨,迷彩服都被汗水溼透了,但沒人敢吭一聲。
“喂喂喂,”陳越恩在旁邊撐著地面,小聲地說,“今天班長是不是想把我們整死?哎喲喲,我心臟不好啊,會死人的啊!”
“你們在那裏閒聊什麼!還不趕緊給我做!做不滿,誰都別想起來!”裕西吼了起來,“兩百個多嗎?兩百個很多嗎?沒要你們做兩百五十個算是很對得起你們了!趕快給我做!”
“行了行了。”
鞠思音走了過來,他的聲音比起平時更低沉和沙啞一些,吳邪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鞠思音的眼眶發紅,像是一晚沒睡的樣子。
他拍了一下裕西的肩頭,說,“他們也夠累的了,上午還去弄了大半天的測量呢。晚上安排他們去活動中心看場電影,輕鬆一下,怎麼樣?”
“士官長,你對這些嬌生慣養的小鬼,也未免太好了……”裕西非常不快地嚷了起來,鞠思音瞅了他一眼,這一眼讓裕西馬上閉了嘴。
裕西沉默片刻,轉頭對地上一堆人大聲說:“聽到沒有?都起來!晚上八點——不,九點,那破裝置得多花點時間,今天你們可以晚點睡覺!明天早上爬不起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一群人一聽到這話,哪裏還有爬得起來的,全都像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裕西看著他們,又好氣又好笑,正想開口罵人,鞠思音又拍拍他的肩頭。裕西嘆了口氣,搖搖頭,一瘸一拐地走了。
“吳邪,吳邪,你說晚上會放什麼電影?”則舟一臉興奮,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裕西回過頭來,呵了一聲,說:“你果然行,看你體力還真的很好嘛!要不,你再做一百個?”
馬上又癱了下去,哀哀地說:“班長啊,你饒了我吧,哎喲喲……”
裕西又甩了他一個白眼,走了。
則舟隨即又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笑著說:“我問你呢,吳邪,你說今天會有什麼電影好看?”
吳邪有點無精打采地說:“什麼電影沒看過,有什麼好看的?”
“話不是這麼說的。”則舟嘆了口氣,說,“這地方……什麼娛樂也沒有,我可是清淨不來的人!沒有漂亮女孩子、沒有酒喝,連抽菸都得偷著抽……這日子還要過一年啊!我會悶死的!”
“一年……”吳邪喃喃地說,站到高處,遠遠地望著海面。
海浪翻卷,偶爾飛過一隻黑色的燕鷗,那是M島上特有的神鳥,大家都視其為吉祥的象徵,可是,那渾身漆黑的鳥,在灰藍色的海面上孤獨地掠過時,吳邪卻只能生出不祥的預感。
“我不關心一年不一年的事,我只關心什麼時候颱風能走,我們能夠看到來的飛機和船。我只關心金明和穆樂林的死、倪捷曉的失蹤,還有那棵流血的相思樹下面,究竟埋著什麼……”
說到這裏,吳邪突然搖晃了一下,險些一頭栽下來,則舟趕快搶過去扶住他,埋怨地說:“你看看,你這幾天吃得少、睡得少,你不會也營養不良了吧?”
“胡說八道。”吳邪說,“就是有點頭昏。剛纔……好像又有什麼景象,在我腦子裏一閃而過……”
“什麼景象?”則舟問。
“……還是相思樹下,有個人在往土裏麵埋什麼東西。我想看清楚他的臉,但始終看不到……”
“喂!”則舟大聲地打斷了他,“我看你也有點中邪了,胡說什麼啊!走啦!晚上最好是播喜劇片,可以把你這豬腦子清一清!”
事實上,他們寢室裏也沒有別人了。
吳邪這時纔有點恍惚地發現,原本他們這裏住了七個人,但穆樂林、金明和陳越恩都死了,田雲葉又嚇病了之後,也就只剩下他、則舟和遠嶼三個人了。所以,晚上他們離開,既沒有人注意,也沒有人發現。
活動中心大門上的鎖,是把鏽跡斑斑的大鎖,要開啟沒有任何難度,遠嶼找了根鐵絲,很輕鬆就把那鎖給撬開了。
裡面還保持著昨天晚上的樣子,整整齊齊地擺著幾排椅子,正前方是灰白的銀幕,旁邊是放映裝置。有一張椅子上有少許的血跡,把暗褐色的椅子染紅了一片。
血跡早已乾透了,則舟湊過去摸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只有這麼一點兒血。”
吳邪的腦子裏又眩暈了一下。他腦子裏又出現了《馬克白》裡面那句著名的臺詞:“誰想這老頭兒會有那麼多血?……”
可是這一次只有這一點血,不像是浸透了那相思樹還在往下滴的鮮血。
“那個人真的很大膽啊。”遠嶼喃喃地說,“我真的覺得很可怕,也很不可思議。我們都坐在這裏麵,他就這樣下手了。如果陳越恩叫起來,或者有任何人看到,那就馬上會被發現的!可是他仍然不顧一切地下手了……”
“你忘了嗎,”則舟說,“金明被槍殺時也是一樣的,那是件多麼冒險的事啊,在那樣的黑暗裡,他很有可能打偏!並不一定真的能一槍命中的!所以說,那個人是不顧一切地要——殺人滅口!”
“讓我們儘量回憶一下吧。”吳邪終於開口了,“昨天晚上,誰曾經離開過座位走動?他是為什麼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