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熬的一天終於過去了。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夜晚終於過去了。

    清晨來臨，江城感到身上一陣虛弱，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過去，蘆花輕輕地靠過來，依偎在他的身邊，小聲的胡嚕著。

    他必須要抓緊時間睡個好覺，以後可能永遠沒有時間讓他閒下來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最終的統計結果出來時，王鐵石仍然傻在了當場。

    昨晚一共死了717個人，90%是學生，剩下10%大多都是老師，在校門外鬥毆的家長們也死了好幾個。

    頭上綁著繃帶，眼睛還腫著的老警察王勝呆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向王鐵石報告昨天晚上的情況。

    他們瘋了，這是他說第一句話。

    早已記不起來是什麼理由了，反正就是打了起來。雖然記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但是王勝依稀記著，打起來的理由好像是一件小事兒。

    火藥能開山，但引燃也不過需要一條小火星而已。

    家長開始與警察對毆，後來臨近的路人也加進來了，沒過多久，附近居民也衝過來了。沒有團體沒有幫派，每個人都各自為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午夜一點鐘左右。大部分人才漸漸的清醒了下來，不過竟然還有一部分人特別瘋狂！救護車過來時候，他們甚至拿起石頭去襲擊救護車。

    聽了部下稀裏糊塗、斷斷續續的話。王鐵石在心裏勾勒出來的一場瘋狂的畫卷。他很想找個地方醉上一場，找個地方睡一覺，找個地方跳下去。

    但是他不能，他還有更大的職責。

    我是警察。王鐵石對著鏡子中憔悴的自己這樣說道。

    這四個字似乎是他唯一的信念。

    我是警察。

    王鐵是又念一遍，他開始整理上報的材料。但是當他整理到的一個關鍵點時，他猶豫了許久還是刪了那一段兒。

    直到深夜他才整理完那些材料。沉甸甸的幾十頁紙。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都已經這麼久了，不管是省裡還是更往上走，都沒有電話打過來。幽城發生瞭如此大的慘案，卻沒有人關注。沒有人在乎。

    王鐵是搖搖頭，不去想這些。

    他猶豫了一下，提起筆在彙報材料的最後面加上了一行話。

    請國家儘快派遣力量支援。感覺這種事情不會是隻有這一次。這並不怎麼嚴肅的話本來不應該出現在報告上面的，但是王鐵石寫下去之後，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

    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我們背後不是還有國家嗎？

    喊進來了一個下屬，王鐵石命令他將這份材料發出去。

    我是警察。

    王鐵石站起來，反覆唸叨著這四個字，看著灰濛濛的太陽一時間有些恍惚。

    很快，王鐵石就知道為什麼沒有人關注自己這邊了。700多人的死亡事件擱在原來的時候絕對是超級大案。但一夜之間好像這一切都算不了什麼了。

    昨天晚上，全國總計有1700多打鬥動亂髮生，沒有什麼大的情況，全都是砸搶燒。各級政府都在竭力的維持，竭力的調遣安保和醫療的力量。但是好像沒有什麼用？被調遣，被需要的力量自己從內部已經開始崩潰。

    從第一個一個護士和醫生打了起來開始。

    很快200多起打架鬥毆事件又發生了醫院裏。

    所有人都瘋了。

    在街道上，沒人去管紅燈綠燈，所有的車子都開到120，車禍連連，死傷慘重！偶爾有撞車沒傷到人的，車主門馬上就下車打鬥起來。

    漂亮的女子根本不敢在街上走。哪怕是在大道上，都隨時會有人衝出來把她們拖走。

    城市亂套了。

    鄉下也沒有人能倖免。

    鄰居之間八輩子世仇好像都被翻了出來，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一言不合，就是一鋤頭過去。

    暴力似乎成了唯一解決問題的途徑。鮮血成了唯一的最終答案。以前有人想過人是猴子進化來的，那人和野獸，到底差多少呢？

    如果那個人還活著的話。他就會明白的人和野獸之間，只差一晚上的時間。只差一分臉皮的距離。

    林清白悶著臉，坐在家裏。

    這個時候應該是醫生髮揮天職的時候，但是他卻無事可做。

    原因很簡單，因為澤福醫院被人搶了，被人砸了。因為傷員太多，有些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或者是一些小病小傷，哪怕拖上一會兒自己也會痊癒的傷口。但是那些等待的人自己卻不幹了，他們衝破了醫院的大門。小護士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他們搶走了所有的藥材器材，砸爛了每一間屋子……

    然後，沒然後了？一些還清醒一點兒的醫生們都躲回了家，緊鎖家門。一些頭腦發熱的也跟著加入了暴民的行列。

    對了，暴民這個詞是前天晚上電視臺提出來的。

    林清白覺得非常的貼切，他出門買瓶醬油被打劫了四次，不是暴民是什麼？

    打劫什麼的林清白並不在乎，關鍵是在暴亂之中，他的病人死了很多……這對於他而言簡直是撕心裂肺的痛！

    好在他還搶救出來了幾個病號躲到了他家的地下室裏，大門也經過了加固，林清白希望暴民不要敲破自己的家門，起碼晚一會兒再敲。

    林清月披頭散髮的從地下室走上來。

    怎麼樣，林清白問道。

    林清月搖了搖頭，小臉上滿是愁苦。

    “我們缺少一切應有的東西。抗生素手術刀無菌室。全都沒有，我只能穩固他們的病情。不曉得能作用多久，只能看他們自己了。不過要我說，如果我們還得不到藥物什麼的補充的話，那個小姑娘可能挺不過今天晚上。”

    林清白沒有責怪女兒。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女兒已經做的最好了。

    但他心有不甘呀！那個女兒口中挺不過今天晚上的病人。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而已。豆蔻年華，花樣青春，正是最好的時候。

    她不能死在這裏。

    林清白叫對自己說。

    “可是那能怎麼辦？”女兒這樣問道。

    “還剩最後一個辦法。”林清白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小管金黃色的液體，這液體在陽光之下，如同是金子的溶液一樣，光彩照人，十分美麗。

    “如果晚上我們在得不到藥品。就把這個給她注射進去，不，現在就去吧，給他們都注射吧，不要在等了！小成既然都沒有來送藥的話，那肯定就不會有人來了！”

    “你瘋了！”林秋月叫道。

    “不，我沒瘋！瘋的是這個世界。

    我只是想他們活下來而已。

    至於是否人道，是否尊重他們的選擇，畢竟人道和尊嚴這一切都要站在他們活下來的基礎上，不是嗎。”

    “可就算是這樣，也許還有別的辦法。”林秋月說道。

    “去做吧，我的孩子也許這個藥方出現本來的意義就是用在這種情況呢？”

    林清白笑了他臉上的皺紋擠作一團。

    “再說我們已經沒得選擇了。千萬不要以為時間會站在我們這邊。”

    透過窗戶，他們可以看到一道黑煙沖天而起，林秋月也知道，這道煙最起碼已經存在幾個小時了，可到現在還沒有撲滅和減弱，這標誌着城裏正常的社會秩序已經完全混亂了。

    “好吧！我去！”

    林秋月很快就認清了情況，她咬緊了嘴唇：“不過我不會注射控制劑，她們還是人……”

    “那是當然！”林清白肯定的說道，聽到父親如此說，林秋月的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釋然，她猶豫了最後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權衡什麼，但她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接過了那金色的液體，重新進入了地下室。

    “她們肯定還是人……”看著女兒走了，林清白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他茫然的看著屋頂，自言自語道：“那我們呢……”

    通往地下室的路並不長，只有四十個臺階而已，這條路林秋月從小就走，已經無比熟絡，就算閉著眼睛都能走完，可是今天她卻在半路停了兩次。

    手裏的液體微熱，好像是活物一樣，對於這個東西，林秋月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以三炮的屍體為複製物件和原材料，佐以江城的血液樣本，製造成的改進型藥人簡化液。

    雖然只是一隻小小的試管，但是經過了動物實驗和林秋月的系統計算，這一隻試管之中的液體，最少能催化七個藥人。

    不過相較於藥人十數年的育成時間和大量的藥品消耗，這種簡裝版明顯有很多的問題，最開始花清月製作出來的時候，也就是跟興奮劑差不多的東西，雖然可以實現跟藥人一樣的全面強化身體素質，但持續時間十幾分鍾，副作用還不小……

    可是當林秋月鬼使神差的加入了江城的血液之後，以前就變了，江城的血液極大的強化了催化藥劑的功效，並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副作用。

    可是這畢竟還是一種試做型的藥劑，肯定有很多不完善的地上，要是在給予林秋月一段時間，要是再給她更多的江城血液……

    可是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就算是林秋月走的再慢，地下室的大門也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推開門，濃郁的血腥味和藥味混在在一起撲面而來，一個赤身裸體躺在木桶裏的女子聽見開門的聲音，立馬就抬起頭來笑道：“林姐姐，你來了，我有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