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把酒。

    江城卻不領情，他尷尬的一笑：“我只會喝啤酒。”

    感覺女兒終於想明白的林清白心情大好，看江城也多了一分親切，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了幾個小泥盅子：“喝點喝點。老頭子我也饞酒啦！”

    “這個我是真的不會！”江城苦笑，胳膊上突然一疼，他低頭一看，好傢伙，又是三個小血孔。

    “喝點喝點。年輕人怕什麼！”林清白主動拍開酒罈子，給江城倒了一杯。

    “我也敬一杯。”林秋月淡淡的說道，青蔥玉指輕輕的捻起了一個杯子，對江城舉杯邀約。

    “這酒裡不會有毒藥吧。”上午還一口一個江湖騙子，現在就親自敬酒？美人恩重，自己恐怕消受不起啊。

    只是老先生都捧起酒杯來了，自己還能怎麼地？

    喝吧。

    反正白酒而已，又不是穿腸的毒藥。

    酒如火線，穿腸而過。

    一杯下肚如火燒。

    兩杯落腹胃裏鬧。

    三杯四杯五六杯，天旋地轉腳輕浮。

    七杯八杯一口盡，悠然醉倒桌案頭。

    “這酒勁真大！”

    “這江湖騙子還是有幾分本領的！”看著醉倒在桌子上的江城，林秋月眼神中閃爍過一絲異色。“這迷神散又號稱悶倒牛，就算是水牛幾杯下肚也要被悶倒在地，這小子居然喝了這麼多！”

    看著江城醉臥案頭不省人事，林清白愣了一下，女兒紅沒這麼大的酒勁纔對呀？他突然想到某個可能，臉色一沉，拿起酒杯來一聞，旋即沉聲說道：

    “你這孩子胡鬧什麼？怎麼能給人家酒裡下藥？快，把解藥拿來！”

    原來老頭子剛纔高興過了頭，居然沒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但是林清白畢竟是大師水準的醫者，輕輕一聞就從酒杯中聞出一絲異樣味道來。

    “爹，這人有問題！”林秋月一看老爹的臉色就知道老爹動怒了，不過她天生倔強，哪怕是現在也要繼續咬牙堅持。

    林清白臉色更陰沉了：“這是客人，你怎麼能這樣呢！！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抓緊給他解開！你這孩子今天怎麼能這樣？胡鬧！簡直是胡鬧！”

    “爹，這人真有問題！我懷疑他是邊家請來忽悠您的江湖騙子！”林秋月咬牙說道。

    “罷了，你不來，老頭子自己動手吧，我本來以為醫、術兩道會有所不同，你和你哥哥會……沒想到啊！”

    突然，林秋月取出一個小小的金針，在江城的胳膊上輕輕的一紮。

    金血外流。

    林清白臉色大變，手中茶杯竟然拿捏不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爹？爹？”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林清白臉上百感交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不過他轉眼間面無表情的命令了一句，並親自將江城扶到了一旁的小塌上休息。

    “你到外邊等我。”

    林秋月知道，父親做出這個表情來之後，就是主意已決誰也掰不過來。她只能憤憤的走到院子裡，呆了一會，就看到林清白倒揹着手走出來，臉色上依舊有許多霧霾。

    “爹，你執念了，你所堅持的事情根本就是假的！根本就沒有什麼九龍御天！這個人很不正常，可能就是邊家的藥人！”

    林秋月翹著大腿坐在一塊湖石上面，正在隨意的朝著小池塘裡扔著石子，似乎情緒很低落。

    “哎，孩子！”林秋月搖搖頭：“因為這件事，我被當做精神病抓了起來，事業也完了，更害的你們兩個也被抓起來研究。我對不起你們兄妹兩個，我也一直懷有愧疚，就連力他走上了那條路我也不怨他。但是……”

    “我後悔過，懊惱過，失望過，憤怒過，我卻從來都沒有疑惑過，我堅信我想的是對的！”

    “哪怕時間倒流……”

    “我不想聽這些。”

    林秋月淡淡一笑：“哥哥我會去挽回的，無論他做了什麼，他在我心中都是那個保護我，疼愛我，在寒冷中凍僵了自己也要溫暖我的哥哥。記住這一點就夠了！爹爹，我也不曾怪過你，但是你真的是錯了，這人世之間，明明白白的，哪有你說的那些東西？什麼邪惡，什麼慾望，人沒有這些東西還叫人嗎？爹！就像今天來的邊家人一樣，人永遠都是充滿慾望的，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父女之間類似的討論已經有無數次了，林清白知道就像白馬非馬一樣，人與人之間有些問題永遠也無法統一觀點。他乾脆繞了這個話題去：“依照邊家人的習慣，在我們這邊行不通之後，肯定會不擇手段的去想別的辦法，說不定，他們會去尋找力。”

    林秋月眼睛一亮，旋即恢復正常：“那又如何？說實在的一個興奮劑的藥方也沒有什麼，他們早晚會發明出來更厲害的東西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而是在擔心你哥哥。”

    “學習術字道的他已經走火入魔了，邊家人去找他的話，會有性命之憂的。你哥哥可不會像你一樣拿個掃把把他們趕出門去完事，肯定會……”

    “哎……”雖然林清白沒有把話說完，但是作為女兒，林秋月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一時間，父女兩個都沉默了起來。

    “哎，孽啊！孽啊！究竟要怎麼解？”

    “力呀，我的兒子，你究竟在想什麼……”

    江城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他是一條無憂無慮的魚。

    一條赤紅色的魚兒，有著美麗的鱗片和優美的鰭。

    他在大海里遊著，海水湛藍清澈，一眼望不到邊，而且還有一股酒香味……

    “白酒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嘛！”

    遊在酒海里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情，可惜有些孤獨，這片海域就他自己一條魚。

    他想找個伴。

    遊啊遊，遊啊遊。

    茫茫大海，不知幾千萬裡，就他一條魚。

    左右不得，就向下遊吧！

    隨著江城向下遊動，海水漸漸的變得漆黑無比，其他的生命終於出現了。

    然而並不是朋友。

    巨嘴怪物，長著爪子的妖怪，舌頭如刀的大魚，無數稀奇古怪的生物。

    無數敵人都想要吃掉他。

    舉世皆敵。

    他繼續向下，想要看看這舉世皆敵的海洋盡頭在哪，終於，他找到了一個柔軟的海岸，剛剛放鬆下來。

    周圍的海水驟然變得明亮。

    十幾個燈籠照亮了這片區域，原來這不是什麼海底，而是一個長著許多條巨首的海蛇，海蛇面孔猙獰，一口朝小魚兒咬來！

    “啊呀！”江城突然醒了過來，心臟呯呯直跳。

    “哎呀你醒了，快喝點水。”林清白的聲音及時的響了起來，他遞過一杯茶水，江城一飲而盡，茶水的味道怪怪的，但是卻有種提神醒腦的作用，讓江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這是哪？幾點了？”江城這纔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自己現在躺在一個昏暗的小屋的床上，林清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關切的看著自己。

    老人的臉上似乎有些愧疚，趕忙回答江城的問題。

    “六點十五分整。”

    對於初秋而言，六點還算不上是夜晚，江城摸了一下口袋中的小石頭，頓時放下心來。

    “真是抱歉，居然喝醉了！”

    “沒事沒事，你醒來的正好，老頭子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再喝杯水！這是老頭子配的醒酒茶，多喝點你會更舒服些的！”

    江城捧著茶杯，從床上走了起來，醒酒茶的效果非常之好，一杯下肚雖然身上還有些虛，但是腦袋已經不沉了。

    “故事的源頭來自於三十年前，讓老頭子一點一點給你絮叨，可別嫌老頭子囉嗦，實在是這件事要從源頭講起才行。

    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事業有成，走上了人生巔峰。”

    當時我在美國開了許多家診所，醫院，甚至有自己的製藥公司，我手上有了錢，就喜歡上了收藏。”

    我雖然身在美國，可是畢竟還是中國人，也就對中國的文物特別感興趣，外國人的什麼現代派啊，野獸派啊，老頭子我實在是信上不了。哎，過去的日子，國家受到的創痛太多了，在美國很輕鬆的就能買到中國文物，甚至價格還很便宜。

    那幾年我買了很多東西，出手很大方。

    用你們小青年現在的話來說，叫做人傻錢多。錢花了一些之後，我在圈子裏就有了一個外號，有些外國人叫我有錢的中國羊。我也不在意，反正花的錢是從你們美國人身上掙出來的，而且這個外號也是一個好兆頭。

    開始有許多人主動找上我來交易，交易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讓我大開眼界。

    有一天，兩個黑人找到了我。

    他們說自己在墨西哥那邊找到了一個墓穴，不過他們手上的都是些原始人的陶罐什麼的，並沒有什麼我感興趣的東西，反倒是他們的包裹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張畫在皮上的畫。

    神農嘗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