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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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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過往

    很久很久之前,在林秋月的身上曾經發生過一個故事。

    具體的時間她已經忘了,只有痛苦還殘存在她的記憶深處。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她和哥哥被人抓走了。

    他們擠在一個小小的車廂裡面,哥哥緊緊的抱著她,一直在低聲對她說:“不要怕!”

    但是哥哥你明明比我還怕好吧!是你一直在發抖好嗎?

    話雖是如此,但是林秋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這種時候,哪怕是一點兒溫暖都是彌足珍貴的,她不想要失去!

    “哥哥,我想回家,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他們不會殺了我吧,我聽爹說,最近賣小孩的很多呢……”

    “不要怕,我們還有這個……”林古樹也束手無策,但是身為哥哥就要安慰妹妹,就要保護妹妹,這是天職!

    林古樹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玻璃杯子,在黑暗中玻璃杯子裡的東西閃閃發光。

    那是一隻五彩斑斕,發著熒光的蜈蚣。

    在兩人年幼時,林清白的教育還是廣撒網式的,並沒有刻意針對教學,而是將自己的醫術兩道全都傳授給兒女,試圖培養一個全才出來。

    兩個人似乎天生就是爲了學這門技術而降生的,入門很快的他們不滿足於父親緩慢而保守的教學進度,於是偷偷的學習,尤其是對術道很感興趣。

    術道的開篇,介紹的是蠱。

    於是兩個人就根據書上記載,加上自己的想法,培養出了第一隻蠱,他們不清楚這隻蠱到底有什麼用,有什麼毒性,會產生什麼效果,只是覺得很好玩而已。

    “它會保護我們嗎?”林秋月小聲的問道,她想要摸一下蜈蚣,卻被林古樹阻止了。

    “不要碰它……”

    之後的日子裏兩個人忍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飯水都很少,還要經常吊起來打一頓,更為恐怖的是不但沒人來解救他們,而是沒有人來問什麼!

    所有打他們的人,都是穿著一身黑衣,抓起一個人來吊在別的屋子,默不作聲的打一頓,然後默不作聲的離開,有時候會抽一管血。這壓抑感覺幾乎讓兩個人都快要瘋了。

    他們的食物是腐爛的,他們的傷口在潰爛,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還互相打氣,一定要堅持下去,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之間什麼話也沒有了,林古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妹妹,他只能盡力去抱著妹妹而已。

    他們好像是兩棵快要生根的樹,正在一點一點的爛在土裏。

    “不能這樣下去。”有一天,林古樹突然開口說道。太久沒說話,他發出聲音很是艱難,好像是兩張被黏在一塊的紙,從中間撕扯開來一樣。

    林秋月的眼睛慢慢的回過了神采來,她輕輕的“啊”了一聲,然後笑了一下:“哥哥我想吃螞蚱……”

    林古樹的眼淚掉了下來,他再次掏出了那個小瓶子,很是奇怪,裡面的蠱蟲雖然也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但是看起來卻精神奕奕。

    林古樹吃了它。

    至今為止,林秋月都記得當時哥哥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還是興奮,還是別的什麼,總而言之,在那一瞬間,林古樹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遍人生。

    之後,林古樹痛的在地上痙攣了許久,林秋月一直小心的拍著哥哥的背脊,直到他恢復過來。

    又輪到林古樹捱打了。

    林古樹面無表情的被拖出去,可十分鐘之後,他就回來了,同時帶著一把沾血的鑰匙。

    幸福總是來得太突然,他們逃出去去了。

    不過他們的面前是另一個深坑陷阱,他們被關押的地方,竟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冷很快就充當起了新的惡魔,拼命的折磨著他們。

    本來就已經被長期囚禁加營養不良折磨的林秋月第一時間病倒了,她發起了高燒,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一種半迷糊的狀態。

    她撕心裂肺的叫著,哭喊著,甚至請求哥哥殺了自己。

    她想死林古樹卻不讓她死。

    “我可以死你不能死。”他這樣說。

    直到今日,林秋月都清楚的記得,他的哥哥赤著雙腳,踩在冰雪之上揹着她前進,還給她找來各種草藥,給她食物,給她溫暖。

    她的身體雖然產生了很嚴重的後遺症,但是她還是艱難的活了下來,他的哥哥兩隻腳上長滿了凍瘡,眼睛不知道怎麼的腫了睜不開,看上去隨時可能死掉。

    但是哥哥一直在笑。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他的舌頭腫了,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簡單的嗚咽,不過來林秋月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哥哥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清白終於找到了他們,親人重逢的場面本來是很甜蜜的,但是被幸福衝暈頭腦的林秋月卻無意中瞅到了父親臉上的表情。

    那是深深的恐懼!還有一絲難以形容的厭惡和憤怒!

    之後的日子裏,林清白雖然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經常一個人在夜裏抽菸,絲絲縷縷煙霧籠罩著他清瘦的臉龐,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更添了一份落寞。

    不過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林秋月就知道了一切的原因。

    一次,哥哥突然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慌亂的林秋月喊來了父親,林清白讓林秋月在一邊等候,他帶着兒子進入了密室。

    他們過了許久沒出來,好奇加擔心讓林秋月忍不住在門縫裏偷偷的向裡看。

    哥哥變了!

    他原本薄薄的,好看的嘴唇此時變成了兩個大鉗子,看著跟蜈蚣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他本來就枯瘦的身體更加纖細,幾乎如同麻桿一樣。

    而他們的父親,林清白正從自己枯瘦的手臂上抽出血液,讓林古樹舔舐。

    “啊!”林秋月忍不住叫出聲來,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她暈倒之前,她看到一隻黑色的手臂將他攙扶了起來。

    那天夜裏,林清白對醒過來的女兒說明了一切。

    他的哥哥爲了救她,冒險將用自己鮮血餵養的蠱蟲吞入腹中,成了自己的本命蠱。

    這樣雖然確實讓他們成功逃了出來,但是後果也是很慘重,林古樹用自己的生命為籌碼,在術道之上摸黑走了一大步,但是不完全的學習和劍走偏鋒的伎倆,也讓他飽嘗惡果。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今後的林古樹,可能很難與人這個詞掛上鉤。

    “我不管他是什麼,我只要哥哥!”林秋月哭道。

    “傻孩子。”林清白老淚縱橫,卻搖了搖頭,無限心酸溢於言表。

    自打那一晚開始,林古樹開始越來越怪,對妹妹脾氣也越來越古怪。林秋月瘋狂的琢磨學習醫術,試圖把哥哥解救回來。但是很可惜……

    “我纔不要喝這東西!你看這顏色,真噁心!你很閒嗎?很閒就出去玩!很閒就去睡覺!不要打攪我!”他打翻了妹妹送上來的藥湯,語氣之中充滿了不耐煩。

    “走開走開。”

    哥哥喜歡的食物,只有血……哥哥喜歡的東西,只有那些蟲子而已……

    我怕血,我也怕蟲子,但是我可以學著不怕,只是希望你喜歡的東西里麵,加上一個我。

    “哥哥啊!”

    可是祈求和幻想,往往都是沒有用的。

    終於有一天,林古樹消失了,林秋月在林古樹的房前扶起額頭上摔了一個大包的父親,她看著哥哥一片狼藉的屋子,忍不住眼淚的再次掉了下來。

    “不要哭,我的女兒……你哥哥他瘋了,他要殺人,我阻止不了他……現在我只有你了。”

    兩行淚從林秋月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好久不見,哥哥。”她微笑著抽回手術刀。

    雖然她插中的是野雀心臟的部位,但是流出來的鮮血並不多,看上去就像是切開了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不過,更為奇怪的是,在她抽回來的手術刀尖上,插著一個小小的蟲子。

    “全面寄生和控制,腎臟,心臟,胃部都有蠱蟲!嘖嘖,哥哥,你的術之道已經越來越厲害了,不過這可難不倒我了!”林秋月微笑起來,她先是用幾根金針插進了野雀的身體裡面,然後透過數根輸液器,從野雀的口中灌進去了一種綠色的藥湯。

    整個手術過程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林秋月從野雀的身上挑出來了數百隻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蠱蟲,野雀幾乎成了一個篩子,渾身上下全都是傷口。

    “唔,還有最後一隻,有點難辦啊。”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隻蠱蟲,就是趴伏在野雀腦組織上的那一隻。

    “蠱蟲和他已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蠱蟲取代了頭蓋骨的部分功能,並且不斷的分泌消炎抗菌物質,保證腦細胞的活性與健康。要是我貿然取出,失去了蠱蟲的保護,這個人的腦組織直接暴露在空氣中,恐怕幾分鐘就會因為細菌感染而死吧。這樣也實現了資訊秘密的保護,嘖嘖想的真是周到呢。”

    “哥哥,這還真是個無解難題麼,不過,我現在可是有特效藥的哦……”

    林秋月笑了起來,在她的手上,出現了一管金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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