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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陽家陽霧

    我笑呵呵地拈起小茶杯,茶杯裡的茶水澄香。我將茶杯放在了門口,我不出去,他也不會進來。

    “這也沒什麼不好,如果真有下輩子,或許我們走在路上也不見得能人的彼此,畢竟誰規定我們下輩子還是這個樣子,孟婆婆的湯也不是好喝的。”陽霧接過了茶杯,也將一罐糖果遞進了屋子。

    這是我最喜歡的東西了,從出生被關在這裏,我對外面的時間很好奇,對這麼花花綠綠的漂亮石頭也很好奇。

    “那就不去喝,孟婆婆不同意,我就一腳把她踹進三途川,”我捻了一顆糖果享受的放進嘴裏,語氣中滿是調侃的意味。

    陽霧似乎是被逗笑了,“你這丫頭,淨想這些不著調的事情,孟婆婆真要是能被踹哪輪的到你,畢竟像踹她的人可不少。”

    “那就不去想好了。”我輕聲笑著,“反正這輩子的時間還有很多,何必去想那麼久遠以後的事情呢?”

    “或許,不會太久呢,”陽霧的這句話我沒太聽清楚,只是覺得,有時候的他總是憂愁的,“陰,下輩子,我一定還會找到你的,因為我們是不可分開的陰陽。”

    “嗯。”我點了點頭。是啊,我們是不可分割的陰陽,陰陽分割,世間的一切會變得可怕,變得顛倒,甚至毀滅。“如果真的有來世,我罩你,我們一起,吃到老,玩到老。”我甜甜的笑著,彷彿嘴裏天天的糖果。

    對於兩個根本不存在未來的孩子來說,我們誰都不曾想過,來世會是什麼樣子的。只是一句玩笑,一句輕忽的童言。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在這片天空下,生活著的我們這樣的人,不被這個世界所接受,也不會接受這個世界!”陽霧幽幽的輕聲說道,“如果有來世,我還想做這種人,因為至少還有你跟我一樣的人!”

    如果有來世,一定會找到你。一起吃到老,玩到老。

    雨水打在雨傘上,這一刻我感覺不到了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不是他把傘撐到了我面前,而是我身後多了一個人,可以說,是一個鬼。

    “娘子,你好慢。”輕輕的咬著我的耳垂,這個傢伙果然開始肆無忌憚了,“怎麼渾身都淋溼了?”

    我的身體一下子僵在那裏,下意識的反手推開了身後的人,反應過來,卻看到那個不要臉的老鬼又貼了上來,“娘子,你身上很熱,你在發燒。”

    我忽然伸手抱住了軒轅爵不讓他回頭,接著那裏的老朋友微微一笑,揮了揮手,比了個手語,“嘿,說好的一起吃到老玩到老自己在這吃獨食啊。”

    多麼熟悉又多麼令人懷念,這個玩笑式的暗號。

    張狂的老朋友怔怔發著呆,愣到一腳邁在空氣裡朝我走來。遠處一簇豔麗的光芒照亮烏雲,如黎明重新降臨黑夜。

    “陰……是你嗎?”似乎是,還存留著不可思議。

    “陽……”我輕輕喚著。

    陰陽不可逆,亦不可分,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因陽生陰,因陰助陽,天地陰陽本為一體。

    “阿嚏——”淋雨的後果就是我的感冒更嚴重了。好像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境抽象而輕薄。可是美好到我只願這個世界能如常旋轉下去,讓這種由荒誕不經的經歷產生的溫暖能一直存在。

    從床上彈坐起身的第一反應就是,我什麼時候又睡著了?

    窗外的光透過了窗簾射了進來,我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換過,是一套白色的衣裙,乾爽而寬鬆。應該是軒轅爵換的,他從不顧慮男女大方之類的東西,不是說古人云:非禮勿視嗎?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夫妻?

    因為剛起床腦子糨糊一片,兩眼無神盯著天花板很久。才下床去洗漱,擠了一點牙膏在牙刷上。頭還微微痛著,邊刷牙邊有些呆滯地回想,怎麼記憶像是缺失一大塊,連自己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了,我記得,我去買藥了啊。

    昨晚……昨晚我好想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見以前的朋友又拿著糖果來找她。有時太想也會想成魔怔。

    雖然那個夢美好到……讓我想哭。

    我拿著牙刷愣愣地看著水壺發呆,最近實在太多愁善感。眼角有些溼潤,我用手背蹭蹭,突然舉得不對勁,等等,那好象不是夢吧,她好像真的看到陽霧了。

    抬腳自動往門口走去,走出三步又很自然轉身回來。含了一口手上壺裏的清水洗漱乾淨,又將牙刷拿起來仔細洗好,熟稔地將所有東西迴歸原位後纔打開門走出去。

    記得昨天的天氣狀況很爛,她下去買藥接過碰上了小時候的老朋友,想要相認,被軒轅爵那個傢伙給抓了回去。

    腳步開始是一種平穩的速度,卻自己越來越快,似乎不用經過腦子的審批也知道要去尋找什麼的急促。

    被抓回去,然後……我是怎麼暈過去的?身體狀況一開始就不好,淋了雨直接發燒更嚴重了暈了過去嗎?

    腳步因為前進得過於慌亂而踉蹌一下,我突然生氣地握拳低喊,“軒轅爵你這個王八蛋,竟然敲暈我。”出門的一瞬間直接喊了出來,“陽霧。”

    昨天在風雨裡,那個一臉妖孽一肚子壞水的小子一聲不吭,僅僅是人家小青年一臉無防備的茫然靠過來,喊了一聲“陰”時,毫無預警地抬腳就往人家可以致命的心窩處踹去,心狠手辣又快又狠將接近的人說踹出去就踹出去。那股陰沉的瘋勁擺明動起手來就要殺你沒商量。

    頭還是暈暈沉沉的。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發燒還是被軒轅爵那個混蛋給敲昏導致的,不過這仇老孃記住了,遲早會報回來的。

    從屋內出來,眼睛有些不適應外面突然的光線,我忙捂起眼睛,直到我發黑的視線漸漸清明起來,伸手將散開的長髮攏後些,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袋子糖果,已經被雨臨時了,旁邊是開啟的感冒藥。

    我帶了些小心地走進它,從袋子裡捏出了一顆糖果,剝開放進了嘴裏,甜到膩死人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是真的。”我眯著被那雙太陽刺痛的眼睛,夢囈般自語,“這是真的。”

    恍然若夢中,有人在耳邊侃侃而談,聲音陌生而語調卻與記憶裡分毫不差。

    “你問我為什麼要叫她陰?她就是陰啊,好吧,那時的姓。”語氣一向都是隨便而大方,如果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的。還是一樣的放蕩不羈。

    “我從來沒聽過她提起過你,你們認識很久嗎?”平緩的語氣,溫和而禮貌的詢問,彷彿只是無害的閒聊。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天生一對,命中註定你希望是哪個答案?小鬼?”接話的人可不在乎什麼語言陷阱,回答老練圓滑。

    “這麼說起來,我跟她也算是。”沒有套不到話的火氣,總是不鹹不淡的樣子。似乎覺得熱情的面具沒什麼用,所以也懶得去裝飾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淡。

    是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天生一對還是命中註定?我怎麼不記得我跟你是?

    “你跟陰很熟?是鬼上身、拖油瓶,還是求助者?”沒有特意針鋒相對的意思,但因爲了解而說出口的話往往一針見血。

    “我是她夫君,”這一個一針見血的也毫不示弱。

    我扶著門框,轉頭看到一幕很不可思議的畫面,白襯衣黑褲子,一臉魅惑的某鬼一副悠閒地靠坐在窗臺上看書,這個傢伙什麼時候都不忘勾引人。

    而在旁邊,是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張狂青年。他們陌生卻不算疏離得過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就像雙方是路人打發著時間。雖然說不上談笑風生,不過也是友好而文明。

    跟昨晚那種面對生死大敵,要宰了對方的劍拔弩張完全就不是同一層次的相處。因為場面過於詭異讓我一時轉不過彎,所以我愣在茶几那裏呆看了他們一會兒。如果對這兩個人不熟,很難看得出來雙方之間那種互相防備與充滿黑暗的氛圍。

    例如作為萬年老鬼的那位,那麼禮貌,是因為他正在磨餐刀找下手的時機,先禮後兵是他一向的套路。

    而張狂的……我眼神不自覺的溫柔起來,有時越是表現得光明正大,越是大方無畏,也就是這個放蕩不羈的青年在想怎麼整人的時候。

    這兩隻,可真是笑裏藏刀,不懷好意的典型。

    胃部有隱隱的抽痛,我輕捂著走過去。他們兩個似乎對別人的接近沒什麼反應,看書的看書,玩手機的玩手機,那種僵持的氣氛不注意看真看不出來。

    一定是打過架,這個隨便誰看都看得出來。而且好像還沒有結果。

    走到窗戶邊,我看了眼外面的天氣,雨後的天空折射出一種透明的藍色,我一臉無可奈何地瞪著這位臉皮厚到堪拼地球外殼的某鬼,這位鬼仁兄淡淡地將視線從書那邊飄出來,看了我一眼,眼神有說不出的哀怨。

    拜託,別這樣看著我,跟個小怨婦似的幾個意思?那眼神明明就是再說前天晚上還在跟他纏綿不休,轉眼就投向了別的男人的懷抱。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算是安慰,這隻大型犬也趕緊見好就收,湊上來蹭了蹭。

    我不再管他,又看了眼外面的世界,看了一會才輕聲笑出來那麼自然地說:“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亮到讓所有角落的陰影也少了涼意。

    “是啊,剛好可以曬日光浴補充鈣質。”擁有比太陽還耀眼的笑容的人也很自然接話。

    “陰,真好,你還活著。”

    我呆愣在那裏,活著?誰死了?“我當然還活著,我什麼時候說死了啊?話說這麼多年你都去哪了?”

    陽霧也是一愣,隨即低下頭,手裏玩弄著兩顆糖果,“你二十歲那年,我去找你,卻看到陰家掛滿了白色的壽帳,我問是誰出事了,他們都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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