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神情冷肅，讓利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對夏炎，利的一切印象，還是來自虎帥的描述。

    ——年幼，無知。

    但腦子轉得快，有幾分別人沒有的機靈勁兒。

    後面這話，是虎帥唯一承認的，並且親口說過的，誇讚夏炎的話。

    但利卻從內奸不斷傳遞回來的訊息裡知道，夏炎絕不是虎帥說的這麼簡單。

    不然夏炎坐不穩巫的位置。

    也弄不出這麼多今人匪夷所思的東西。

    可今日一見，他才知道，自己的認知，還狹隘了些。

    看來隨口的敷衍，是沒辦法糊弄過去了。

    利的心思百轉。

    面上卻越發從容。

    他定定地看著夏炎，用極認真的神情說道：“因為他無視生命。”

    “？”

    夏炎的腦門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無視生命？

    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而且利是虎帥的巫，他做的事，利都是知道的。

    之前虎帥無論做什麼，利都沒有一分表示。

    現在他們出手了，利卻跳出來將虎帥殺了，而理由是無視生命。

    這話誰信？

    只要聽到這句話的人，沒有一個信的。

    但利卻信誓旦旦。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不大家說出口，利先自己承認了，“但事實就是如此。我雖是虎獅部落的巫，卻只是個沒有多少話語權的傀儡，除了一些小事上，虎帥根本不聽我的，這一點，承安他們應該清楚。”

    夏炎看向承安。

    承安點頭。

    得到承安肯定的回答，利的話說得更順暢了。

    “在部落間，你死我活互相吞併是常有的事，這不足為奇。想必炎石族長對此深有體會。但折磨人，卻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勸過，但虎帥不聽。這次虎帥要讓除了虎獅部落之外的所有族人都去採集石頭，也是我勸著，這纔給了大家一點生機。可我能做的，只有這些。至於為什麼之前不殺了他……”

    利掃了眾人一眼，而後看向夏炎。

    他自嘲般微微一笑，道：“你們可以當我軟弱。”

    因為軟弱，纔不敢在虎帥做出那些決定時，就強烈反對。

    因為軟弱，纔不敢在之前就殺了虎帥。

    因為軟弱，纔會次次助紂為虐。

    要這麼說的話，似乎也說得通……

    夏炎看向炎石。

    炎石一看他就明白了。

    夏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炎石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利都幫我們殺了虎帥，為安藍河除了一大禍患。”

    炎石的話點到為止。

    夏炎一下子聽明白了。

    “族長說得對，利是功臣。”

    既是功臣，就不應該被當作犯人一般被看押。

    炎石揮了揮手，讓炎石部落的人退開。

    利嘴角一道，微微低頭：“多謝炎石族長，多謝夏巫。”

    “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炎石族長與夏巫可願意成全？”利真誠地看著炎石與夏炎。

    夏炎與炎石對視一眼。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齊齊看向利。

    “什麼事，你說。”炎石道。

    利期盼中帶著幾分不確定的怯意，道：“我現在已是無處可去的人，我想加入炎石部落，不知道行不行。你們放心，我可以從普通成員做起。如果你們不放心，我也可以當奴隸，只是請你們收留我，不要讓我流浪，不然……”

    利像是下意識地掃了眼安藍河對岸的族長們，又立時將眼神收回。

    他低下頭，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夏炎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個透著兇光的眼。

    在察覺到他的視線的剎那，這些人立時將兇像收回。

    他們一個二個看天看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夏炎也不拆穿他們。

    “行吧，你可以留下。”夏炎對利說。

    利眼底立時露出一陣精光，轉瞬即逝。

    當他抬起頭時，臉上只剩下一片感激之情：“太好了，巫，我實在太感激你了。”

    “感激就不必了，不過你記住，炎石部落可以收留你，也可以趕走你。如果你存了什麼不軌之心，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夏炎警告地看了利一眼。

    利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此，夏炎才讓炎石部落的族人將利帶入部落裡，先讓他學習規矩。

    利的事已解決，現在要解決的，就是這些人的“謝禮”。

    炎石部落出了兵，總不能什麼好處都沒有吧？

    可真到了要給好處的時候，就有人捨不得了。

    最摳的還數一個頭發用麻繩紮起的族長，他眉頭緊擰，滿臉肉疼地道：“炎石部落能出手相助，我們當然感激，但我們這不是窮嘛。”

    “你還窮？你們部落再窮，好歹獸皮總是每人都有兩三件吧？我們部落裡現在還有人沒有獸皮穿，打著赤膊呢，我們都願意拿出一部分東西來，你怎麼就捨不得？”

    夏炎看了眼說話的人。

    誠如他所說，這人所統領的部落也是真窮。

    現在天氣漸漸轉涼，連他這個族長，都還光著膀子。

    可他卻願意拿出三分之一的物資，以示他們對炎石部落的感激。

    “我們不是捨不得，實在是拿不出來了。”此人態度倒是敞亮，他對夏炎與炎石道，“你們要是不介意，明年，我們打到獵物之後，必定還會再給你們一部分。還有，我們挖出來的石頭，你們可以全都拿去，甚至今年我們都可以替你們挖石頭，只是……”說到此處，那位族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略有心虛地將話補充完畢，“只是我們聽說，這邊的人可以用石頭換物資，那個，能不能也讓我們換一換？”

    大約是他自己都覺得這要求過份，此人說完後，立時又補了一句：“我們可以用更多的石頭換。”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看向夏炎。

    眼神裡隱隱藏著期待。

    ——他們都缺食物啊。

    夏炎看看這些人，輕笑道：“行啊。”

    不就是換食物嗎？

    可以。

    夏炎答應得太過輕鬆隨意，對面這一群人全都僵住了。

    不是沒聽清，是不敢有信。

    在他們的認知裡，他們與夏炎的關係，好像還沒好到這一步吧……

    炎石也有些愣。

    他暗暗扯了扯夏炎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