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聞山被蘇雲秀的話，死死的釘在那裏，就連抬頭都困難了。

    蘇家這邊的人，都是感覺身上有千鈞的重量。

    蘇元終於艱難開口：“世子妃今日已經跟蘇家斷絕關係，今日卻非要證明，你是父親的女兒，不覺得多此一舉麼？”

    舒雲昭看著他，直接問道：“蘇探花若是遇到科考不公，憤而放棄，若是給你個機會證明自己的真才實學，你會放棄麼？你會任由別人說你這是無能，纔會故意攻擊科考舞弊麼？”

    蘇元從來不知道，這個妹妹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這樣有理有據，而且是瞬間就能用他最擅長的話題回擊。

    蘇雲秀看了半天，蘇家剛剛憑藉着蘇夫人賣慘求同情，還收穫了短暫的一點支援，如今又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甘心，憑什麼？

    舒雲昭又看著蘇山：“蘇三公子，你最長說我的一句話，就是粗鄙，我娘粗鄙，我也跟她一樣，可是你這高雅的情操，出衆的琴藝，睥睨其他琴師的底氣，都是用我孃的財產堆砌起來的，那些名師都是我孃的財產請來的，你娘一邊揮霍著我孃的財產，一邊不停的咒罵已經死去的我娘，一邊虐待著我，一邊又用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一切來培養你們，你又算個什麼東西？說我粗鄙，你便是粗鄙的土壤上開出的一朵虛無縹緲的花，風一吹，你就沒了……”

    這個話，是真的很誅心。

    舒雲昭又依次看著蘇思和蘇悟，卻意味深長的嘆息之後，並沒有說話。

    她安靜下來，也是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不受寵的庶女，沒有資格跟別人爭奪什麼，甚至很早就學會了討好。爲了大哥練武的兵器，我被劃傷過，爲了二哥的功名，我拼命尋找他要的書，爲了三哥的琴，我被馬踢過，爲了四哥的棋，我在寺廟之外跪過，爲了五哥的木藝，我燙了自己的手……可是這些他們都看不到，他們眼裏只有誣陷我欺負我的七妹妹……”

    舒雲昭的語氣，透著悲涼。

    百姓們聽著，直接就代入了，那種無奈，那種撕扯一般的痛。

    蘇雲秀聽了，知道她想讓蘇家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面，趕緊示弱。

    “嫂子，我給你跪下了，之前我年少不懂事，我從來沒有故意為難你的意思……”

    剛剛差點就有些羞愧的蘇家幾個兒子，當時就疼惜的不行，心中更是充滿了對舒雲昭的恨意。

    她嫉妒七妹妹，對，一直如此。

    舒雲昭卻直接戳穿了舒雲昭：“對，你從來沒有為難過，你摔碎了盧尚書送給父親的暖玉，說是我手滑，他們都沒有懷疑，我一個庶女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那麼貴重的東西；你放火燒了祠堂，說是跪在裡面的我心存不滿，也沒有人在意，火是從外面燒起來的；你弄死了蘇夫人養的那隻鸚鵡，說是我懷恨在心下的毒手，更沒有人在意我那時發著高燒在床上沒有人幫我看病，完全靠命硬挺過來……”

    “就連我救下來的流浪貓，也被你身邊的臘梅當著我的麵摔死……”

    “這些年，我已經努力過了，我想著你們是我的親人，我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換來的是自己的一身傷……我想著我的命是蘇侯給的，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不該有怨氣。可是我一次又一次沉淪病榻，病入膏肓的時候，他從未來看過，也未曾從我孃的財產這種拿出分毫給我看病。每次你的錯誤推在我身上，他那個恨不得打死我的眼神，和對待下人都算是過重的懲罰，已經殺了我太多次了，我不欠他的。”

    “至於你們，都是用我孃的財產養起來的，我更加不欠你們的。”

    “之前我對你們所有的付出，就當做是我年幼的時候，做過的最不理智的事……至於踩著你們蘇家的門楣才嫁入安王府……”

    舒雲昭故意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這些人。

    蘇家人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底氣，蘇雲秀更是儘量提心吊膽，怕舒雲昭繼續賣慘把自己拉低的什麼都不是。

    “當年不是我娘幫你籌集了糧草，你能立下那個戰功，你能封侯？不要臉，這個侯爵之位，不說有我孃的一半，至少跟她有關係，你府中這個口口聲聲我娘自甘墮落不檢點的夫人，在家幫你教養孩子讓你沒有後顧之憂，自然也有功勞，既然他們都有功勞，我享受的是我娘那些廕庇，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舒雲昭的話，讓更多的人都被感染了。

    尤其是她並沒有否定在家生兒育女的女子，對於丈夫的仕途也有功勞這一點，就贏得了在場所有女子的尊重。

    黃公公都要聽哭了，蘇家這些人，真不是東西。

    安王臉色變了又變，他發現自己幫蕭錦垚娶回來這個世子妃，絕對不可能是個草包，也不是隨意讓人拿捏的人，將來說不定會騎到自己頭上。

    舒雲昭的節奏把控的非常好，眼看著那些大臣們都已經沉默不語，都淪爲了自己的背景板，她繼續說道：“既然蘇家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我也沒有必要賴在蘇家。而且蘇家當初為什麼把我嫁入安王府，你們應該都知道原因……”

    她走到了蕭錦垚身邊，眼神中帶著一絲抱歉。

    蕭錦垚卻坦蕩的迴應，眼神清澈。

    百姓們交頭接耳起來，當初他們就明白，蘇家這是爲了預定下一個世子妃的位置……

    安王這些年偏愛蕭洛凡，只要蕭錦垚死了，世子之位就不會跑了。

    京中這些貴女沒有人想成為這個炮灰，蘇家這個時候把舒雲昭推出來，誰會不明白他們的心思？

    這時有個不識趣的大臣開口了：“這都是你的臆想……若王爺和蘇侯有這樣的想法，何不……”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蕭錦垚，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

    “何不等世子爺病逝了，是麼？”舒雲昭幫他補充完整了。

    那個大臣沒有直接承認，而是嘟囔了一句：“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吧……”

    蕭錦垚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是安王和蘇聞山非常不舒服。

    舒雲昭目光直直的盯著蘇雲秀：“因為他們等不及了啊，再等下去，蘇雲秀的肚子就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