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順震驚過後，連忙接過年輕人遞過來的小瓶子。

    也顧不得一粒兩粒了，一整瓶全都倒進了嘴巴里。

    此時此刻，那張牙舞爪的毒素已經蔓延到他的脖頸處，眼看就要伸進腦子裏，一打解毒藥丸下肚，立馬見了效，那些毒素在老人下巴處勾了一條險惡的脈絡，堪堪停住。

    和順和他身邊的年輕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口氣剛松下去，和順就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目光不善地朝著雲慕看來——被驍靖塵擋了個結實，正面對上驍雲侯大人那張冷冰冰的臉。

    頓時胸口一滯。

    脾氣不好的鵲醫門名醫大人終究是兇不過滿身殺氣的驍雲侯。

    和順：“……”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還是雲慕自己反應過來，不客氣地將身前的驍靖塵往旁邊扒拉了一步。

    “喲，大師這是怎麼了？”

    和順氣得不輕，咬牙切齒：“你在木牌上下毒！”

    話一出來，不僅是蘭芝滿臉驚訝，驍靖塵眉宇間都忍不住飛過一縷訝色。

    驍靖塵站在面前不肯挪開了，雲慕沒辦法，乾脆站起身，自行往旁邊走了兩步，聲音涼涼的，既不像個侯府主母，也不像個治病救人的名醫。

    倒像個抓到了好玩玩具的小孩子。

    看得人忍不住心裏發寒。

    她眯著眼笑了起來，沒有否認和順的控訴。

    “我還以為您這樣鵲醫門出來的大師會第一時間就發現呢，唉，這可不行，你們鵲醫門入門第一課，不就是要時時刻刻保證自身安全嗎？”

    和順的臉色已經不能單純用難看來形容。

    但凡現在能動，他非衝過去咬死雲慕不可。

    眼前一切也出乎了蘭芝的預料，她沒想到雲慕居然膽大包天到敢在侯爺面前下毒。

    震驚過後就是狂喜。

    她連忙一把攬住了驍靖塵的胳膊，原地變成了一把沒有骨頭的柳絮，半是害怕半是憤怒地喊：“姐姐，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就算老先生戳破了你的錯事，侯爺也不見得不會對你網開一面啊，你趕緊將解藥拿出來！”

    這話的茶味幾乎能香飄十里。

    雲慕不喜歡喝茶，乾脆地沒理。

    而是看向那怕毒素繼續蔓延，而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的老人，笑著問：“大師，你是鵲醫門門下，這麼久了，難道還沒發現自己中的是什麼毒？”

    和順正要開口罵人。

    他身邊的年輕人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和順頓時愣住了。

    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寒毒！”

    驍靖塵眉峰微凝，沒有漏過他這句細若蚊蠅的喃喃聲：“你說什麼，寒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無論是自己這個新晉的侯府夫人，還是面前這個鵲醫門大師，給母親診斷的時候，都說母親中的是寒毒。

    和順這句話出口後立馬意識到了什麼，閉上嘴不肯言語了。

    雲慕則若無其事地接過了驍靖塵的話頭。

    “寒毒並非一種，有人是常年受寒氣侵體，全身體寒。有人一把風寒入骨常年逡巡不去，在骨肉間形成毒素。還有呢，就是寒毒直接入體，就是大師現在這樣。”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很能安撫人心。

    但蘭芝不是一般人，她眼看能有徹底掰倒雲慕的機會，此時此刻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姐姐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難道你把寒毒的來歷說出個花來，就能解釋自己給和順先生下毒，還意圖謀害老夫人的事實嗎！”

    這話她難得說得正義凜然，卻沒人跟腔。

    她一愣，朝著和順看過去。

    老傢伙不知在想什麼，臉色十分難看。

    而身邊的驍靖塵，眼底明滅著冰冷的光，也是一言不發。

    蘭芝忽然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可能是算錯了什麼。

    不等她深究，雲慕笑了笑，十分“好心”地給她做起了解釋。

    “蘭妹妹，可說呢，你雖然是醫女出身，但這麼些年在侯府裡養尊處優慣了。可能不大記得一些常識，寒毒雖統稱為寒毒，但不同的成因對應著不同的治療辦法。”

    她抬起手，纖纖玉指隔空戳了戳和順那張格外陰沉的臉。

    “比如和順大師身上的寒毒，和老夫人身上的寒毒，就不能用同一種辦法解。老夫人身上寒毒經年日久，十分複雜，想要不傷底子地治好，非得要慢慢來不可。和順大師就不一樣了，一顆解藥下去立馬能恢復如初。”

    “就，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怎樣？”

    蘭芝不依不饒道：“老夫人忽然發病是事實吧，和順大師的診斷也沒有騙人！”

    雲慕看向驍靖塵，沒對上眼睛，瞅著他輪廓鋒利的下頜——有些怕方纔勉強壓下去的心緒翻起來。

    “侯爺，我的藥和這位和順大師的藥應該都有方子吧，就算沒有也沒關係，我猜老夫人方纔喝的藥應該還剩下一點殘渣，我猜藥力還在，勉強能用。”

    她看不見驍靖塵的眼睛，只看見他緊繃的下巴略略點了一下。

    “來人，將方纔老夫人喝的藥拿來，老夫人往常喝的藥也熬一碗來。”

    下人連忙跑了出去。

    蘭芝此時此刻還沒反應過來：“什，什麼意思？”

    雲慕好心地解釋道：“和順大師身上有我下的寒毒，總不能讓大師一直這麼一動不動吧，得先給大師解毒啊。”

    解毒？

    蘭芝有些混亂和滯後的思維總算是跟上了趟。

    她微微睜大眼睛，明白了雲慕的意思。

    寒毒成因不同，解法自然也不同。

    普通人分不清這兩者的區別，但卻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各自的藥喝上一碗，看哪個能起效不就知道了。

    如果和順給老夫人喝的藥能解了他身上被雲慕下的毒……

    不等蘭芝後背的冷汗落下來，下人們已經效率奇高地將兩種藥給帶了回來——雲慕的藥方子一直都有熬著備用，所以不需要重新去熬上一碗。

    一起來的，還有一位氣喘吁吁的學究模樣的孱弱中年人。

    也是驍靖塵養在府裡的名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