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不客氣，快別跪著了啊，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雲慕說得跟真事似的，卻直了腰，站得穩穩當當，絲毫沒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

    而沒有驍靖塵開口，蘭芝還真不敢就這麼起來。

    登時氣得七竅生煙，身子都忍不住發起抖來。

    驍靖塵皺了皺眉。

    “起來吧，白染，你也少說兩句。”

    蘭芝如獲大赦，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人還沒站穩，就要對雲慕反唇相譏。

    一扭頭。

    雲慕卻已經溜達到一邊，坐了下來。

    見她看過去，嘴角浮起一朵柔和的笑意，看上去彷彿好整以暇。

    哼！

    等會兒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一坐下，蘭芝就忍不住道。

    “侯爺，當務之急是要給老夫人好生檢查一番，這次老夫人突然發病可太嚇人了，關鍵時刻姐姐不在，好在我恰好請了和順先生入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雲慕微挑了眉，聽出來了蘭芝話裡的坑，但她只是睫毛顫了顫，沒有開口。

    還是驍靖塵冷沉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她身上，問：“你方纔在哪？”

    “凌雲居。”

    驍靖塵眉目微沉。

    “什麼？”

    蘭芝好像聽到了什麼十分令人震驚的事情一樣，睜大眼睛道：“老夫人命懸一線，姐姐還在凌雲居做什麼，就算要給驍天治傷，姐姐也得分清楚輕重緩急吧？”

    “我……”

    “青靈院的嬤嬤下人可是第一時間就去找姐姐你了，卻沒找到人。”

    蘭芝明顯不想讓雲慕說話，忙不迭地說：“你寒煙閣的下人說姐姐你在忙，原來竟是在忙這個嗎？”

    她每說一句話，驍靖塵的神色就冷上一分。

    蘭芝餘光瞥見，心裏大喜。

    她知道侯爺根本就不喜歡驍天那小雜種，這些年養在府裡對他來說已是仁至義盡，現下雲慕居然因為驍天的事情將老夫人的安危放在一邊。

    可想而知侯爺會有多生氣。

    雲慕轉瞬明白了蘭芝的心思。

    原來如此。

    她彷彿沒看見驍靖塵的臉色，不緊不慢地說。

    “等等，蘭妹妹這說的是哪裏話。我出門的時候就吩咐了下人，有事直接去凌雲居找我，不可能有人會對老夫人發病這麼重要的事情瞞而不報。請問那位青靈院的下人見的是哪個不長眼的，我回去就打發了去。”

    蘭芝一聲冷笑：“姐姐的意思是，跟在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們故意陷害你不成？”

    “不敢不敢。”

    雲慕也跟著笑，但這笑容雲淡風輕，帶了那麼一點“看著底下晚輩胡鬧”的居高臨下之感，十分欠揍。

    “我什麼都不知道，這初來乍到的，寒煙閣的人都沒認全呢。不像蘭妹妹，到處都有認識的人，不僅認識這樣和順先生這麼厲害的名醫，還能未卜先知地將先生請進府裡，青靈院的下人還沒從寒煙閣回來呢，已經帶著人去給老夫人治病了，嘖嘖，佩服。”

    蘭芝額角的青筋跳了起來：“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單純的佩服罷了。”

    蘭芝：“你別太……”

    “夠了。”

    驍靖塵的聲音不大，但輕而易舉地壓過了屋裏即將爆出明火的火藥味。

    他眉心直跳，按了按。

    薄唇輕啟：“母親現在是什麼情況？”

    近距離圍觀了這一場深閨女子之間的唇槍舌戰，和順耷拉的眼角更耷拉了，聞言道：“老夫人的病症罕見，現在的確已經壓制下去了，但因為之前虧了體質，恐怕以後發病的時候不會少。”

    驍靖塵眉毛一跳，眼神漸冷：“你說什麼，虧了體質？”

    和順用耷拉的眼角掃了一眼雲慕。

    “老夫看過了老夫人之前用的方子，有些問題。”

    驍靖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雲慕，後者面無表情，一雙水眸裡看不出絲毫感情波動。

    他聲音更冷，幾如隆冬冰雪。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老夫自然知道。”

    和順的語氣凝滯了一瞬，不過還是四平八穩地說道：“那藥方雖然確實有祛毒調養之功效，也能在短時間內讓老夫人的病不再發作，但藥物不及根裡，長此以往，寒毒不能盡祛，體質反而漸弱，不出半年，便是大羅神仙來都回天乏術！”

    這話說得一氣呵成，有理有據。

    驍靖塵微怔。

    而蘭芝已經誇張地睜大了眼睛：“什麼？你的意思是姐姐竟然意圖謀害老夫人嗎，不，這不可能。老先生是不是哪裏看錯了？”

    “哼！”

    和順冷哼一聲，嘴唇抖了抖，似乎是受到了侮辱一般，聲音裡隱含了怒氣。

    “老夫行走江湖，醫人無數，身懷鵲醫木牌，豈會胡說！”

    “鵲醫木牌？”

    蘭芝失聲道：“您是鵲醫門的人？”

    和順抬了抬下巴，頗為自豪地坐直了身子：“正是。我想侯爺也知道，鵲醫門人數稀少，但每個能入我鵲醫門的人，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聖手，不屑說這種謊。”

    驍靖塵卻沒接他這個話茬，山崩一般沉重的目光落在了雲慕身上。

    他一字一句道：“你怎麼說。”

    那眸中仿似有滔天巨浪，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雲慕被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不由愣了一下。

    那眼神裡彷彿並不是純粹的憤怒，而是……

    可還不等她看清那是什麼，蘭芝聒噪的聲音又起。

    “姐姐，你，你怎麼會做這種事？嗚嗚，老夫人待你有什麼不好，難道就因為她當初沒有支援姐姐你做侯府夫人嗎，可，可如今你不是已經如願以償了嗎！”

    蘭芝哭訴得幾乎能以假亂真，通紅著眼眶指著雲慕，身子抖得如同風中柳絮。

    雲慕：“……”

    這演技倒也著實令人欽佩。

    雲慕眨了眨眼睛，睫毛往兩邊一飛，露出些滿不在乎的神色來，將蘭芝的控訴當成了空氣，直接看向和順。

    “閣下說你是鵲醫門的人，鵲醫門我也聽說過，據說那是一群脾氣古怪的人，從不輕易摻和進高門權貴中去。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說自己是鵲醫門人，誰信呢？”

    和順抬著下巴，用高高在上的語氣道：“我有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