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在心裏嗤之以鼻。

    就你那一瓶藥，還覬覦？不品頭論足一番都是給侯爺面子。

    當然，這些話沒人敢說出口來。

    尤其是在驍靖塵都開口維護之後。

    田迎風笑完後欣然道：“那我可要好好聽聽，這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來。”

    看著乖巧地站在了自己面前的年輕姑娘，田迎風心裏是有些喜愛的。

    總覺得在她身上似乎看見了驍靖塵的影子。

    一樣的冷靜，一樣的八方不動。

    光是這份涵養和定力，便已經勝過如今很多年輕了。

    驍靖塵那小子倒是好福氣，能討到這麼一位夫人。

    不過欣賞歸欣賞，對雲慕即將要說的話，他倒沒什麼期待。

    人活到這把年紀，什麼東西都已經能等閒視之了。

    數年前痛失所愛後，更是幾乎已經到了看破紅塵的地步。如今時而糊塗時而清醒，對身外之物更是已經沒什麼牽絆了。

    哪怕現在告訴他這瓶子裡裝的是能讓人坐地飛昇的真仙丹，他都覺得沒什麼意思。

    但人家都這麼說了，總歸還是要聽一聽。

    雲慕附耳過去，輕聲說了幾句。

    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隨後滿院子人就震驚地發現：那位總是一派仙風道骨，好像什麼都沒往心上放的田老爺子狠狠地愣住，一雙總是被長眉籠在下面的眼睛睜大了，嘴唇顫抖了幾下，磨出了一句幾不可聞的話：“當，當真？”

    雲慕退開來，在心裏嘆了口氣。

    “老爺子這麼多年，還沒想明白嗎？”

    “是，是啊。”

    田迎風忽地一閉眼，身形晃了晃。

    那同他眉眼間有幾分相像的中年人連忙上前將他扶住了。

    “寧安，叫客人們都回去吧。”

    中年人一愣，正要動作，又被老人雞爪子似的枯手給一把抓住了腕子。

    “父親還有什麼吩咐？”

    “去，將那寶圖拿來贈給這位姑娘。”

    “什麼？”

    滿座譁然。

    衆所周知，每年田家的生辰宴除了是各家爭奇鬥豔，掙點面子，也有一半的目的是爲了那張周王墓的寶圖。

    雖然在場的人全都非富即貴，但那可是傳說中的寶藏，很難有人不心動。

    結果這爭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就這麼……換了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藥？

    難不成那還真是什麼能起死回生的仙丹不成？

    眾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就連先前從雲慕那得了些底的驍靖塵也忍不住驚訝。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滿院子滾滾的疑惑和震驚都沒能讓老爺子眼皮多抬一下，他按了按自家兒子的手腕：“去吧。”

    田有德不再耽擱，轉身去取那東西去了。

    與此同時，邊衛牧守府的下人們開始送客，而且按照老爺子的意思，送客的態度格外堅決。

    擺明了不想讓這些不相干的人瞅見寶圖真容。

    不一會兒後，這場聲勢浩大的生辰宴便在這有些詭異的氛圍裡結束了。

    留下來的，除了田家的人，便只有驍靖塵和雲慕。

    哦，蘇懿死皮賴臉地蹭著驍靖塵的光，也留在了院子裡。

    田老爺子大約是方吃的藥快過了，人開始恍惚起來，和先前似乎並無分別。

    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得出來，這老頭子常年緊繃的肩膀，似乎悄無聲息地鬆了些。

    “行啊你。”

    蘇懿連忙走到雲慕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問：“怎麼做到的，你和那老頭說什麼了？”

    雲慕張了張嘴，還一句話沒說呢。

    就見蘇懿往後退了一步。

    驍靖塵走到了近前。

    蘇懿倒吸了一口涼氣，總覺得侯爺身上一股凜凜寒意就衝着自己來了，逼得他不得不往後退。

    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

    難不成上次那事兒還沒結？

    雲慕將到了嘴邊的解釋咽回肚子裡。

    她不太能看得清楚現在的驍靖塵，還是謹慎行事為好。

    好在這片刻，田有德已經拿著一個盒子走了出來。

    “盒子裏是機關鎖，這是解法圖。”

    連著圖一起，田有德將東西一起交給了雲慕。

    她伸手接過。

    “還有一事。”

    田有德看了一眼站在雲慕身邊跟凶神一樣的驍靖塵，心說驍雲侯今日怎麼比平時更要嚇人？

    雲慕知道她要問什麼，也沒拐彎抹角，說。

    “我只是告訴老爺子，當年楊柳夫人離開江南水鄉，毅然跟著他北上，于靖北城中安家。於他而言，最珍貴的東西其實是不言而喻的。”

    她頓了頓，在田有德三分茫然，七分震驚的目光中補充了一句。

    “我想令堂臨終前說出那番話，不過是怕自己身死後，田老爺子沒了念想才說出的善意的謊言。我那瓶子裡裝的藥能壓制老爺子的病情，往後好生將養著，再十年壽數不是問題。”

    對於一個老兵來書，這般長的年歲簡直已經如同奇蹟了。

    田有德親自將三人送出了府門外。

    “多謝夫人，了我田家心願。”

    雲慕微微一笑：“不必掛齒。”

    片刻後，馬車內。

    蘇懿還在滔滔不絕：“原來竟然是這樣的原委，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唉，你說，現在這田老爺子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想不開啊？”

    雲慕一邊分神注意著驍靖塵，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這麼多年過去了，該放下的早就放下，不過是因為這個念想紮根太深，已成執念，田老纔會這麼動搖。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脆弱？”

    “嘶，不帶這麼編排人的。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猜的。”

    看見這一院清貧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察了，楊柳絕不是什麼貪圖富貴、喜愛珍寶的人。

    再聯想起先前從白衡那聽來的故事，有這樣的猜想也是常情。

    驍靖塵他們這些人反倒是因為身處其中這麼多年，都快把那個最終答案妖魔化了，總覺得得是個什麼驚天動地的禮物。

    其實最動人心的，便是這般簡單。

    話音一落，馬車停了下來。

    驍靖塵冰冷的聲音響起，堵住了蘇懿即將出口的聒噪：“下去。”

    蘇懿掀開簾子一看：“這還沒到我府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