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從未這般毫無戒心地與他喝過酒
驍靖塵走後不久,雲慕在原地墨跡了一會兒,等來了老頭子的貼身侍從,交代了幾句來離開。
等到她回了擺宴的前院,宴席已經結束了。
桌椅板凳都收了起來,中間那塊不大的空地被之前看到過的托架佔滿了。
可憐來的都是些世家貴客,吃完了飯被迫站起來“消食”,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這些凡事都要分個三六九等的世家站也要搶個好位置。
最靠近廊下的地方地勢稍高,視線最好,前半段站男人,後半段佔女眷,涇渭分明。
整齊劃一得像提前規劃過似的。
還留在院中的,大多便是些小家族了。
雲慕方跨過院門,迎面飛來了一個東西,伴隨著一陣縹緲的酒香。
她心神一動,接了下來。
是壺酒。
酒壺乍看起來像一塊木頭,摸上去手感卻溫涼如玉,十分舒服,瓶口處懸掛了一把能以假亂真的桃花,十足風雅。
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
“上好的二十年桃花釀,別被旁人看見了,偷偷的。”
雲慕將巴掌大的酒葫蘆翻在手裏轉了個個兒,好整以暇地看向來人:“這裏邊不會下了凝花香這種東西吧?”
蘇懿腳步一滑,差點兒摔倒。
他摸了摸鼻子,小聲說:“別提了,爲了這事兒我差點兒沒被你家侯爺扒一層皮。”
“該。”
她言簡意賅地發表了看法。
場中的“寶物鑑賞會”已經開始了,府內的下人們一件一件寶物念過去,便是那一顆一顆的石子往波瀾不驚的湖面上扔,漸漸起了眾人都心照不宣名為“明爭暗鬥”的波濤來。
驍雲侯府身份頂頂尊貴,賀禮肯定是放在最後揭曉的。
等那長長的禮單唸完,也夠雲慕就著這些時間喝上一壺好酒了。
兩人便靠在院門邊,沒繼續往裏走。
蘇懿這廝心比海寬,哪怕被驍靖塵好好教訓了一頓,只要還能爬起來,就又敢往老虎跟前去湊,什麼恩恩怨怨全不往心裏放。
大約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成為驍靖塵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物。
他對雲慕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笑眯眯地從袖子裡掏了碟花生米和芙蓉糕出來。
“來,下酒菜。這邊衛牧守府的田老爺子清貧了一輩子,府上的飯菜實在不好入口,我特意買來的,嚐嚐?”
雲慕:“……”
她實在想象不出有人居然能忘袖子裡踹一整盤食物。
真乃高人。
也不客氣,將花生米接過來,一口酒一粒豆,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驍靖塵和這田老爺子有什麼淵源嗎?”
“哇,請你吃喝還不夠,還要來我這打探訊息?”
“說說。”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想來原身從前在侯府裡也待了幾年。
結果淨做那美人燈深閨婦去了,對驍靖塵的事知曉甚少。
還不如蘇懿這個吊兒郎當看起來格外不靠譜的。
蘇懿看了她好幾眼,半晌嘆了口氣說:“也行,反正你是侯府夫人,這些話也不算說給了外人。簡單的說,救命之恩。”
雲慕啃花生米的動作一頓。
“北疆自古以來都是大雲痛而又痛的地方,北蠻子和西北黃沙裡亂竄的那些侏儒小國,沒事兒就愛往邊境放點動靜,挑釁完了就跑,只要不動真格的,靖北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時不時還組織一些初來乍到的新兵,將他們往關外一丟,就著這些上躥下跳的猴子練兵。一來二去,只要見了血,那些嫩得能掐出水來的新兵大多能迅速成長起來。”
這個辦法堪稱簡單粗暴,但云慕不得不承認,再多的訓練也比不過真正的戰場上血與火裡走一遭。
怪不得靖北軍在北疆坐鎮這麼多年,比那綿延千里的太行山脈都要穩。
她細細琢磨了一會兒,問:“驍靖塵也是這麼入的靖北軍?”
蘇懿嘆了口氣。
“可不是。老侯爺治軍嚴厲,入了行伍的,甭管是親兒子還是親爹,那都是和新兵一個待遇。我記得那年侯爺才十三歲吧,就被帶上了戰場。”
“結果恰好遇上北蠻子的前鋒部隊,那支新兵全軍覆沒,侯爺也是田老爺子拼死搶回來的,戰場上的情誼本就堅不可摧,更何況是這種過了命的。”
蘇懿說著說著,去拿雲慕手裏的花生米。
結果被一隻手給無情地鉗制住了。
扭頭一看,嚇得差點兒直接栽進旁邊的土坑裏去。
“侯,侯爺,你怎麼在這?”
雲慕也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的驍靖塵,他方纔不是還在廊下被人眾星捧月嗎?
驍靖塵沉著一張彷彿一輩子都不會笑的臉,沒說話。
他在廊下看了一圈,卻沒見到雲慕。
本以為她是臨陣脫逃,正自失望,便看見這女人和蘇懿一起窩在院門處的小角落,喝酒吃點心,好不悠閒。
原本平靜無瀾的心裏驟然起了幾分怎麼也消不下去的薄怒。
他掃了一眼雲慕握在手裏的酒葫蘆,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地升起了一個念頭:她都沒有這般毫無戒心地與自己喝過酒吧?
這個念頭一出。
還沒等驍靖塵自己琢磨出個什麼滋味來,本能已經先被這個念頭給驚了一下。
他在想什麼呢?
雲慕看著忽然出現的驍靖塵,又看著他莫名其妙地抓住蘇懿的手腕不動了,蘇懿估計是上一次被修理狠了,現在在驍靖塵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於是三人一時維持住了這個詭異的僵持狀態。
雲慕和蘇懿可能不是那麼起眼,但驍靖塵這臉和這不可一世不容忽視的氣質,走到哪最不缺的就是注視。
很快,院中許多人都看了過來。
雲慕可不那麼習慣被人“行注目禮”,還是出聲提醒了一下:“侯爺。”
這一聲將驍靖塵叫回了神。
他鬆開蘇懿脆弱的腕子,勉強按捺下心裏忽然涌起的陌生情感,丟下一聲冷哼,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如來時那般莫名其妙。
雲慕:“……”
他到底是來幹嘛的,看不慣他們吃飯後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