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惶惶然，彷彿斷出了個冰窟窿的一顆心不知怎的，竟然彷彿真被這聲音給熨帖了一下，短暫地回了神。

    雲慕彎下腰去，蹲在她面前，緩緩道。

    “你弟弟是到了上學塾的年齡吧？”

    胭脂眼神緊縮，彷彿自己面前的是個什麼從九幽底下爬出來的怪物。

    雲慕神色不變。

    “你們一家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我拜託一個朋友去找的時候，正遇上有人想要往他們院子裡水井裏摻老鼠藥。”

    身前的姑娘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她伸出手去按了按胭脂的肩膀。

    “人是抓到了，但那藥也掉了進去，短時間內那地方是住不成了。我朋友便自作主張地給他們搬了個家，現在都還好好的，你過會兒就能回家去看看。”

    “回家”這兩個字讓胭脂眼底一片麻木的漠然忽然生出了一絲波瀾。

    可是她依舊狠狠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哦對了。”

    雲慕從腰間摸出一個布偶。

    兩根手指頭大小，是隻黃澄澄的小老虎，老虎頭頂上的紅線都已經快被磨斷了。

    但乾乾淨淨的模樣，足以見得它的主人對它的愛惜。

    “你妹妹，讓我將這個帶給你。”

    胭脂眼底終究氤氳出一片水光，最終化作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將那小老虎捏在手裏。

    終於哽咽著出了聲。

    “夫，夫人，你想知道什麼？”

    雲慕：“不是我想知道什麼，是你要說些什麼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讓你能夠全乎著回家看看。”

    說完她站起來，笑著看向神色難明的驍靖塵。

    “侯爺，你覺得呢？”

    驍靖塵雙眼微眯，沒回。

    卻看向胭脂，將方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這次胭脂沒有再沉默不言。

    片刻後，該說的不該說的，總歸都是讓驍靖塵和雲慕知道了。

    沒等驍靖塵出聲，雲慕先吩咐道。

    “你先回去吧，給你放幾天假，聽雨，帶胭脂下去。”

    “是。”

    很快，涼亭內只剩下了她和驍靖塵二人。

    “你是故意在這等本侯的。”

    驍靖塵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這女人就是爲了讓自己聽到胭脂嘴裏的所謂“真相”，才特意在這設了個套等他鑽？

    雲慕坐了回去。

    “侯爺這就是冤枉我了，今日在這遇到侯爺純屬巧合。不過剛纔的話也的確是我想讓侯爺聽的。”

    驍靖塵忽然靠近，雙臂一展，輕而易舉地將雲慕圈進了欄杆一角。

    沉沉的冷香將雲慕整個裹住。

    這種不合時宜的肢體接觸讓雲慕下意識皺了下眉頭。

    “侯爺這是做什麼？”

    “本侯不喜歡被人算計，希望你記住這點。”

    雲慕冷笑。

    “侯爺這輩子就沒算計過旁人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侯爺還真是霸道呢。”

    “巧舌如簧！”

    驍靖塵垂眸間，冷聲道：“這次就算了，稍後本侯會讓人將和邊衛牧守府的情報拿給你，三日後，若是搞砸了，本侯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還跟本侯提條件？”

    雲慕揚了揚下巴：“既然是交易，怎麼能不談條件？”

    隨著她的動作，一股悠遠清甜的藥香飄了出來。

    驍靖塵眸光微滯。

    不知怎的，腦子裏忽然劃過了新婚那夜的場景。

    那個時候這女人身上也是這種味道。

    不是胭脂，也非香粉。

    聞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恍惚了一瞬，他下意識問：“什麼條件？”

    “把胭脂給我。”

    “你要救她？”

    “你管我做什麼呢，一個丫鬟，侯爺不會捨不得吧？”

    “哼，裝模作樣。”

    驍靖塵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終究也沒有拒絕她的條件。

    雲慕“哦”了一聲。

    “那我就當侯爺同意，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驍靖塵直起腰身，丟下一句“希望你不要讓本侯失望”就離開了。

    雲慕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果然是喜怒無常，且心胸狹隘，且討人厭！

    碧蓮院。

    “你說什麼？！”

    蘭芝猛地站起來，慌亂和難以置信齊齊爬上那張盛妝過後的臉。

    小書跪伏在地上，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是，是侯爺親自下的令，說咱們院減一年的月錢，還說，還說讓夫人您禁足三個月，手抄佛經三百卷。這次生辰宴也不會帶你，還，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侯爺說，夫人您要是再做那些髒髒的小動作，就將您趕出侯府去！”

    蘭芝睜大眼睛，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小書滿臉憤恨地說：“夫人，都是那個白染的錯。本來都好好的，今日她在花園那邊見了侯爺後，侯爺回來就發了好大的火。現在外面都多了好些護衛看著，這，這是把夫人您當犯人了啊！”

    “別吵了！”

    蘭芝陰沉著臉色問：“侯爺不會忽然無緣無故這麼做，他們到底說什麼了？”

    “侯爺說話，旁人都不知曉。不過他們說話途中，將胭脂也叫去了。”

    “胭脂？胭脂……”

    蘭芝狠狠揉搓著揮手中的帕子，心裏明瞭了。

    “肯定是胭脂那個賤人在侯爺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她那些死鬼家人呢，我不是讓你去處理了嗎！”

    “這……”

    小書連忙道：“奴婢已經派人去了，但是，但是派去的人被攔下了。他們甚至還把胭脂的家人全都接走了，我們根本找不到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刺啦——”一聲。

    蘭芝手裏的帕子終於不堪重負，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一定是白染，一定是她！只有她，只有她纔會這般跟我作對！”

    “夫人，咱們現在可怎麼辦啊？”

    “急什麼！”

    蘭芝咬牙，聲音裡滿是陰毒。

    “就算她沒有被我們騙到，只要侯爺還讓她負責給邊衛牧守府準備賀禮的事情，就不怕她不上當，別忘了，今年可是個特殊的日子。”

    “特殊的日子？”

    “哼，就等著看吧。”

    蘭芝沒有多說，但是眼底已有勢在必得之色。

    另外一邊，白衡帶了情報匆匆回到寒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