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慕沒能繼續和這位李大人客套下去。

    因為皇上來了。

    公主的情況稍有好轉，太醫院自然是第一時間將此時通報給了皇上。

    “李元，眠風怎麼樣了？”

    皇上衝起來，看都沒看雲慕一眼。

    老頭——李元稟報道：“多虧了清柳姑娘，公主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治療一直都是清柳姑娘一人在做，具體的情況陛下還是問清柳姑娘吧。”

    皇上這纔看向雲慕。

    她便將剛纔對太醫們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好，好。”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

    被身邊的內侍扶住了：“陛下，可別太激動了。”

    雲慕冷眼看著。

    皇上彷彿當真十分在乎趙珏一樣。

    可若是真心疼愛，為何會將她當做牽制驍靖塵的棋子送到靖北城去呢？

    “嗬——”

    忽然，剛剛坐下的皇上猛吸一口氣，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一樣的聲音，臉色驟然煞白，好似喘不上來氣一樣。

    “皇上，皇上！李太醫，快！”

    眾人紛紛嚇壞了。

    李元連忙上前一步，要去切脈。

    雲慕看得直皺眉。

    “不成，我來吧。”

    她的語氣淡淡的，讓人不由自主地就信服她的話。

    李元也當機立斷，立刻把位置讓給了雲慕。

    她一手拿出銀針，另一隻手按住皇上的人中，尋了個穴位刺下去。

    皇上白眼一翻。

    在一眾心驚膽戰的目光中面無表情說：“針。”

    驍西跟個影子似的出現在她身邊，備好了一排銀針。

    雲慕指尖翻飛，從皇上的肩膀到後背，幾乎將人紮成了半個刺蝟。

    可隨著她落針出，皇上煞白的臉色竟然真的一點一點緩了過來。

    最後一針，落在了太陽穴處。

    皇上只覺得自己的意識猛地陷入了一個黑不見底的漩渦，就在自己即將徹底沉下去的時候，有人又將自己一下一下拉了回來。

    頭腦裡驟然一片清涼，他猛地睜開眼睛。

    看見的是一眾伏下去的後腦勺，和清柳沉靜淡然的目光。

    “陛下，您，您醒了！”

    “是你救了朕？”

    皇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針，又看向雲慕。

    太醫院的這些老東西纔不敢往他身上插這麼多針。

    雲慕：“陛下這是心力衰竭之症，若不及時採取措施恐怕後果難以預料。”

    算是預設了。

    “心力衰竭，那是什麼癥結？”

    雲慕一愣。

    哦，這個世界沒有這種說法。

    她正欲解釋，就聽李元說。

    “陛下，老臣有個不情之請。”

    說著竟然跪了下去。

    他是太醫院的元老，如今雖然掛著院首的職位，其實早已該是要回家養老的年齡了。

    當今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時常蒙他照顧，到如今，這位李元李大人已經算是這宮廷之中，皇上為數不多可以信任之人。

    所以他緩和了語氣。

    “行這麼大禮做什麼，起來。有什麼事你說，只要朕能做到的，定不會虧待了你。”

    李元卻沒動彈，正色懇求道。

    “懇請皇上讓這位清柳姑娘為您診脈。”

    這話一出，太醫院的人倒是沒什麼反應，皇上身邊的幾個內侍倒是各有各的震驚。

    就連皇上都是愣了一下。

    隨後臉色沉了下去。

    “李元，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臣知曉陛下疑心清柳姑娘的來歷，老臣雖是剛剛同清柳姑娘結識，但願意用這條性命作保，她並非是那心懷不軌的歹人。陛下，方纔若是沒有清柳姑娘在，後果不堪設想啊！若是她心懷不軌，故意耽擱上那麼一時片刻……皇上，您就信老臣一次吧！”

    雲慕：“……”

    她有點懵。

    不知道這老頭憑何這麼相信她。

    不過正好。

    本來她就是藉助公主的病情靠近皇上，若是由旁人而非她自己提出這個請求，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

    皇上眼皮下的褶皺顫了顫。

    因為銀針的關係，他的臉有些僵硬。

    他看了看雲慕。

    “你如何想？”

    雲慕側了側頭。

    “方纔給陛下施針時，隱約探得陛下身上有舊疾，如果陛下信得過，臣女自然拼盡全力。”

    “陛下！”

    李元又磕了個頭。

    皇上臉皮抖了抖，猛地站了起來。

    “朕身上的銀針何時能撤？”

    “現在就能，病情已經壓制了下去，但要記得情緒不宜大起大落。別的……我還沒確切診過脈，便不能給出建議了。”

    皇上讓她解了身上的銀針。

    “容朕再想想，眠風醒了派人告訴朕。”

    說完也不管地上跪著的老頭兒，態度晦暗不明地就此離開。

    屋內靜下來後，雲慕將李元扶了起來。

    “您為何……”

    “為何這麼相信你？”

    被搶白她也不尷尬，實誠地點點頭。

    李元嘆了口氣，將閒雜人等全都遣散了出去，自己則將雲慕帶入了附近的一個房間。

    這裏彷彿是書房，擺著好幾個大架子，四下無人。

    “李大人有話要說？”

    李元悠悠嘆了口氣：“說來慚愧，陛下身上的病日漸嚴重，太醫院想了很多辦法，卻都難有寸進。今日見了姑娘的醫術，老臣覺得，你能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

    雲慕挑了挑眉。

    “可是大人為何這麼相信我，萬一這只是我爲了接近皇上做的戲呢？”

    “這個問題你剛剛問過了。”

    李元捋了捋鬍子，忽然笑了起來。

    “人老了，一把年紀胳膊腿兒都不好使，但唯獨有一點好處：看人準。姑娘的目的未必單純，但老夫相信你不是什麼奸惡之人，我猜得可對？”

    雲慕扯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這理由忒抽象了。

    “大人，我又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還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好騙？”

    “誒你這丫頭……罷了。”

    李元晃了晃腦袋說：“我年輕時候，曾受過老侯爺一次恩惠，一般人都不知曉。”

    原來如此。

    這就合理了。

    “不過你也不必以為老夫是爲了這所謂恩情，只是我知道，那孩子啊……和他爹一樣，都是真心為大雲好，如今的大雲，皇上好好活著纔是天下百姓最大的福分。”

    雲慕有些新鮮，心裏一動，問道。

    “你瞭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