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疾雲暗，百鬼夜嚎。

    北岸駐地營盤上的火焰漸漸熄滅。

    黑暗重新籠罩了整個世界。

    夜幕將所有殘忍、血腥掩蓋在了黑暗之中。

    彷彿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直到黎明時分，晨曦微露，紅霞照亮整個世界。

    一夜寒風吹散了血腥。

    北岸營盤已經消失不見。

    近千具屍體，一夜之間，被處理的乾乾淨淨。

    除了被燒黑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被複原。

    豹韜衛殺盡匪軍之後，將戰場打掃的一空二淨。

    他們甚至沒有和巡撫使打一個照面，就連夜奔回京城覆命。

    這些人來無影去祖宗，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他們萬萬不會想到，當朝天子就尾隨在他們之後。

    當李未央回到京城之時，一切依舊。

    皇帝數日沒有臨朝，儼然已經恢復了曾經的昏痴狀態。

    群臣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

    內閣、六部巴不得皇帝繼續傻下去。

    朝局在霍光、靖天王、梁冀等諸多派系制衡之下，平穩執行。

    兩人秘密潛回皇宮之時，已近午夜。

    整座宮城萬籟寂靜。

    唯有皇后寢宮當中燈火通明。

    兩人直奔那裏。

    儘管兩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唐隱玉的毒情惡化還是讓兩人吃了一驚。

    此時，唐隱玉的那張臉青紫如屍，顯然，毒情與日俱增。

    李未央雙眉緊皺，勒問，“荊軻其人的身份，還沒有甄別出來嗎？”

    唐劍搖頭。

    “還沒有！”

    “臣已秘令禁軍蒐集盧家子弟畫像，凡十六歲之上，四十歲之下，都在統計之列。”

    “共計一百二十八張畫像，都已送往玉華樓，請師師姑娘甄辨。”

    “但是可惜，沒有一個能和那個叫荊軻的刺客的長相對上。”

    李師師奉上的那塊璞玉，必是盧家子弟的隨身之物。

    這一點已經確認無疑。

    所以，唐劍纔會想到這一策略。

    只是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想到此，李未央的眉頭皺的更緊。

    “傳旨御醫院，無論如何，都務必保住皇后的命！”

    “皇后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朕就讓整個御醫院陪葬。”

    暴怒之下，他的聲音如龍吟虎嘯，響徹在寢殿之中。

    眾御醫轟然一下，全都跪倒，瑟瑟發抖。

    御醫院正強項按捺住內心的驚恐，顫巍巍道：“臣有一法，或可挽救皇后的性命。只不過……”

    說到此，他竟然頓了一下。

    顯然是有難言之隱。

    李未央雙目一厲，“說！”

    天子威嚴恫嚇之下，院正艱難地哽動喉嚨，吞嚥了一口，：“只不過，那個醫法有些冒險！老臣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把握！

    那就是拿皇后的命去賭。

    唐劍神色陡變，斷喝一聲，“不行！絕對不行！”

    李未央的臉色一如剛纔那樣冰冷，可是，卻沒有唐劍那樣悸動。

    他靜靜的等候著。

    御醫院院正顫慄著繼續道。

    “是換血之法！取陰年陰月陰日陰日之人血，換掉皇后娘娘體內的毒血，就能救其於瀕死。”

    “只不過，這個醫法有個巨大的弊端，那就是在行血期間，不能有任何陰鷙髒物打擾，否則，必會功虧於潰！”

    此話一出，唐劍眸光瞬息一亮，“真的？”

    風險儘管是有。

    可是，對於帝王之間，找到陰年陰月陰日陰日之人，絕非難事。

    至於阻擋陰鷙髒東西，那更不在話下。

    護國寺內，大德高僧無數。

    只要請他們護法，締造一個陣法，防止陰鷙髒東西靠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亢奮之色浮現在唐劍的臉上。

    他轉而望向李未央，“陛下，我覺得此法可以一試。”

    李未央神色依舊。

    那張臉看不出絲毫的喜怒情緒。

    沉默良久，他才幽幽答道，“事關重大，讓朕慎重考慮一下。”

    說完，轉身就走。

    就在與唐劍擦身而過的一瞬，李未央用近乎蚊鳴的聲音耳語道：“派心腹禁衛，嚴密監視御醫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個院正！”

    唐劍心頭激靈一顫。

    瞬間的迷茫之後，他立時會意，微一點頭。

    片刻之後，侍奉在皇后寢殿之中的十數個小太監，在眾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被悄然替換。

    他們都是禁衛假扮。

    直到午夜之後。

    萬籟寂靜。

    皇后宮內，偏殿之中。

    一個人影孤傲佇立在那裏，在等人來。

    此人正是李未央。

    就在此時，殿們緩緩開啟，發出吱嘎一聲。

    一個黑影緩緩邁進，躬身行禮。

    “陛下，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唐劍的聲音響起，語調之中，泛着濃濃的狐疑。

    李未央秘密吩咐，監視御醫，已經讓他警覺。

    只是，他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麼。

    唐劍百思不得其解，最終，終於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陛下，您是覺得換血之法誘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

    以當前的醫療，根本難以做到無菌處理。

    哪怕是皇庭御醫也不行。

    換血過程當中，一旦細菌侵入，皇后非死即殘。

    更何況，還涉及到血型問題。

    一旦血型不對，等不到換血完成，皇后恐怕就得昇天。

    這些事情對於李未央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一樣的常識。

    什麼陰年陰月陰日陰日之人的血。

    簡直就是放屁。

    御醫可以蒙得了別人，可是騙不了魂穿自工業文明時代的李未央。

    所以，那個御醫院正提議換血之法，不是愚昧務必，就是有意為之，想要弄死皇后。

    這些東西暫時無法向唐劍科普，李未央心思電轉，沉默片刻之後，終於開口。

    “唐卿！你還記不記得，皇后中毒伊始，我就問過御醫院，有沒有解毒之法。”

    “當時，那個院正無比篤定，絕然沒有。”

    “現在，忽然冒出一個換血之法，你不覺得可疑嗎？”

    唐劍眉角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他不是傻子，此話一出，他就已然警醒，“陛下，您的意思是，那個御醫院正有可疑，他極有可能就是給小妹下毒的人？”

    李未央緩緩搖頭。

    “只是可疑而已，但是嫌疑並沒有那麼大。”

    “因為，如果是他想要皇后的命，你我離開的這幾日，他大可以趁機動手。”

    “可是他卻沒有，偏偏要等朕回來，才提出這個換血之法。”

    “所以，真懷疑，他的背後還有人。”

    “此外，有一點也很可疑。就算皇后在調查荊軻其人，可是，她斷然不可能離宮暗訪。”

    “所以，皇后的毒，就是在皇宮之內中的。”

    堂堂一朝國母，身份何其尊貴。

    不要說普通百姓，就算是達官顯貴，也很難有機會靠近。

    唯一有機會下毒的，只有可能是皇后的身邊人。

    唐劍恍然點頭。

    “此事臣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一度秘查過幾次，可以一直無所獲。”

    對於唐劍的能力，李未央毫不懷疑。

    但是查不到不代表沒有。

    否則，剛纔的事就說不通。

    一念至此，李未央忽然靈機一動，“你再去秘查一次，不過這一次，要將重心放在御醫院院正身上。去查他跟後宮的來往，誰跟他私下來往密切，誰就有可能是那個下毒之刃！”

    “臣遵命！”唐劍心緒記檔，轉身離去。

    這一夜似乎無比的漫長。

    李未央和衣而臥，假寐待變。

    然而，直到他墜入夢鄉，唐劍都始終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