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閣下請坐。”

    沒想到今日他等到了。

    “陽明先生，我來找你並不是談論道。”

    季博昶直接開門見山說了，畢竟他的時間不太多。

    “我想問問你，覺得當今陛下如何？當今內閣和文官如何？”

    他頓了頓，又問道：“以及當年陛下落水之事，你可知道內情？”

    王守仁舉著茶杯的手停頓在半空，“閣下料事如神，陛下不似外界看著虛浮，是胸懷大志之人。”

    季博昶微微點頭，幸而王守仁不像別的朝代那些人那麼墨跡，能直來直去的問他。

    他的回答也說明了季博昶的猜測基本正確，所以朱厚照的死絕非偶然和貪玩。

    “先生可知陛下這叫什麼？”

    王守仁不解皺眉，饒有興致問：“是什麼？”

    “扮豬吃老虎。”

    聞言，王守仁輕笑。

    “閣下的描述頗為貼切。”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可否回答？”

    季博昶挑眉問道。

    “陛下運籌帷幄，在他這沒有偶然，只有一定。”

    王守仁這番回答正好能說明，朱厚照落水絕對不是因為蠢笨，完全是有人陷害。

    “謝先生，望先生早日悟道，我等著你。”

    季博昶神秘莫測的笑了笑，隨後他從口袋裏掏了掏。

    “我料到了你的病情很嚴重，別拖著不治。”

    他將幾盒藥放在茶桌上。

    歷史上記載王陽明的病很急，他在辭官時甚至不等批覆，便走了。

    當時已然病的非常重。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說完這四句後，王守仁激動的喘息粗/重。

    他眼含熱淚，他尋求幾十年的道，在眼前這位宛若謫仙一樣神奇的人身上看到了。

    “陽明先生，這是你自己悟出的道，日後與你悟道的，有千千萬萬人，你的學生遍佈四方，廣濟天下。”

    季博昶沉聲說完。

    此時王守仁嘴唇發抖，不知要說什麼。

    他一生夙願不過是成為孔孟那樣的聖人，創立自己的思想學問。

    一道風吹過，茶桌只剩下幾盒藥證明季博昶來過。

    ……

    紫禁城，豹房內。

    所謂豹房並不全是圈養豹子的地方，還有其他建築。

    朱厚照依賴這裏，他居住和處理政事都在此處。

    可見那時楊廷和在他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拆了豹房，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陛下，陛下！”

    一個小宦官急慌慌闖出豹房正宮。

    “太醫！太醫！”

    顯然朱厚照已經塊不行了。

    不等他要說什麼，就被一群侍衛給帶走了。

    殿內，又是一個新的小宦官伺候朱厚照。

    朱厚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什麼時候來當差的？剛纔那個小太監呢？”

    他不是不知道楊廷和對他身邊的人動了手腳。

    小宦官似乎是啞巴和聾子。只能看著朱厚照的嘴型辨別他的話。

    “好好，聽不懂是吧？”

    朱厚照簡直要氣死了，楊廷和給他安排一個會說話的人來也行啊，偏偏安排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啞巴聾子！

    “滾，滾能看懂吧？”

    朱厚照指著自己的嘴，小宦官確實看懂了。

    但他卻搖頭。

    朱厚照差點被氣的當場暴斃。

    看來楊廷和讓他做困獸之鬥還不行，還得安排個人負責氣死他。

    這樣楊廷和自己就能摘乾淨了。

    此時殿內正好闖進來一個小宦官，他神色驚異的看著朱厚照。

    好傢伙，已經有人來當差了，怎麼還有人讓他來值班啊！

    小宦官心中哀怨叫道，見到朱厚照拔腿就想跑。

    “等等。”

    “楊廷和花多少錢僱你們的？他哪來這麼多錢？”

    到底朱厚照是皇帝，宦官們心裏還是怕他的。

    萬一以後這個皇帝翻身了呢，他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把小命搭進去就犯不上了。

    “朕要策反你們，很明顯了吧？你們一個個都以為我快死了，我都沒被楊廷和氣死，身子骨厲害著呢！”

    朱厚照接連說了幾句話，氣息不穩的直咳嗽。

    兩個小太監都是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罷了，都退下吧。”

    只希望他的心腹江彬能知道他的情況。

    朱厚照心如死灰。

    寄希望於遠在天邊的江彬。

    兩個太監汗流浹背的退了出去。

    真是錢難賺屎難吃。

    殿內清靜了許多，一股風吹了進來，朱厚照伏在榻上微微闔眸。

    他這一生大抵會在那些文官的手裏被譜寫成荒淫無度的帝王。

    雖然他上位之後就沒閒著，看似是做了一些離譜的事情，但每一個制度和行為，都是在和文臣較勁。

    他怎麼也沒想到，身為皇帝還要受臣子掣肘。

    他不由希望回到洪武年間和永樂年間，不信哪個不長眼的敢和太祖高皇帝還有永樂帝較勁。

    朱厚照已然提拔了王瓊做吏部尚書，天官的職位是能與內閣制衡，但朝廷上下也只有一個王瓊和整個內閣制衡。

    無論是誰登基，內閣都會紋絲不動。

    所以朱厚照認為自己提拔王瓊也沒什麼用。

    不過他已經盡己所能，只等死了。

    “朱厚照，你就甘心死了？”

    一道聲音將他即將渙散的思緒重新整理了回來。

    “我是要死了嗎？怎麼聽到了天上神仙的聲音？”

    自己這輩子也不算作惡多端，起碼是上天不是下地府。

    “睜開眼看看。”

    季博昶沉聲道。

    朱厚照甫一睜眼，便看見眼前的白衣男子，一身飄逸像謫仙。

    “我真是快死了，都見到神仙了。”

    “你還真是自信啊，憑你的功績認為能實打實的上天庭嗎？”

    季博昶嘆了口氣，“你還沒死。”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說風涼話了，要不是朱厚照命短，其實也能有一番作為。

    “朕知道了。”

    朱厚照的反應出奇的平淡。

    他與大明以往和以後的皇帝都不同，正是因為他荒誕的性格，成就了一個什麼都相信的腦子。

    他認為世間萬物都會存在，都有可能存在。

    所以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神仙還是鬼魂，他都能接受。

    “你能幫朕殺了楊廷和嗎？”

    朱厚照咬牙切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