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昶失望的嘆了口氣，“我們尋找一下科舉制度的特點。”

    他背過身去，寫下儒學兩個大字。

    “科舉制度始於隋朝。在唐宋期間，分明經科和進士科，前者為士族所設，主要考儒家六經，比較簡單；後者除了明經科內容之外，還需考詩賦，即儒家的辭章之學，相較於前面那種比較難，但都是以儒學為主。等到了宋朝，幾乎就沒有士族了，所以就以進士科為主，最開始是王安石提議改變考試形式，應該改成以儒家義理為主，分科考試，後來朱熹也覺得確實如此，考什麼背誦默寫，詩詞歌賦，對於做官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他們的主張是先考察人品，是不是個可以用的好人，然後看好人能不能做成事，但是王安石和朱熹的考覈標準不大一致。王安石是根據他制定的《三經新義》，而朱熹則側重《四書》。”

    好學生朱標凝神仔細聽。

    季博昶說的口渴，便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來說。

    朱標起身鞠了一躬。

    “而我朝，王安石，朱熹的主張被正式確定成為科舉考試的方式，但在內容上，朱熹的《四書集註》成了官方欽定的標準，不得歧出。”

    八股文考的便是一個固定的形式。

    季博昶點點頭，“所以你們想一想，為何宋朝要分兩科，分別給不同的人制定科考。”

    話落，弘治帝朱佑樘開口：“是爲了避免官員職位世/襲，讓平民百姓能有機會做官，更替掉權勢比較大的文官。”

    “沒錯。天下熙攘皆為利往，廟堂營營皆為利來。初步考試當上秀才就已經有很多好處了，何況是吃上國家飯的官員們。”

    就算是退休回鄉了，也能攢下一筆養老錢，或許討的皇帝歡心還會被返聘，皇帝還會賞賜一些。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就是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眾天子儲君眼前閃過一絲亮光。

    尤其是中期班的學員們，一個個聽的格外謹慎仔細，生怕錯過了哪句話。

    本來他們都是不愛聽課坐不住的人，本以為季博昶講課也是枯燥無用的，沒成想開口的每一句都不是廢話，還會引導他們自己去想。

    “我想說的是，從隋朝開闢科舉制開始，考試的內容就一直被侷限。”

    話落，少年朱厚照不解皺眉。

    他耐不住性子，直接問道：“王安石和朱熹已經更改了內容，為何還被侷限呢？”

    “你方纔沒仔細聽阿標說吧？”

    季博昶挑了挑眉，“朱熹的《四書集註》是標準，一點分歧都不能有。再者，明朝的八股文也有固定的格式，大大侷限了取士的範圍。”

    “死讀書，只知道四書集註和寫文章的人，就能做個好官麼？”

    少年朱厚照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學生受教了。”

    成化帝朱見深麵露糾結。

    考試內容侷限也是沒辦法的，畢竟老朱立的祖制擺在那。

    這次不用季博昶開口，老朱主動就說道：“今日起，科舉再無祖制。”

    每每上課講到什麼制度，都離不開老朱的祖制。

    洪武時期老朱便定下了，只要是科舉考試，必須從四書五經中出題。

    連考試題目都被侷限了，更別提取士的人才了。

    “後世說八股文害人不淺，但八股文僅僅是一種文體，沒那麼大能耐禍害了大明的科舉制。真正禍害科舉制的，是考試命題的侷限性。”

    季博昶敲了敲桌子，“如果我要考你們，並且把考試範圍都告訴你們了，你們肯定覺得易如反掌，但是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頓了頓，在現代時大學裏的老師何嘗不是這樣。

    上著沒用的課，教授書本上的固定知識，期末考試的時候劃定好範圍直接讓學生背。

    實際上學生什麼都沒能學到。

    “自唐宋起，四書五經就作為課本沿用至今，千年已經過去了，考官再通天，也不知道出點什麼了，所以他們只能碰瓷。”

    少年朱厚照皺了皺眉。

    這課堂上最善於問問題的便是他和少年朱厚熜了。

    “仙師，什麼是碰瓷？”

    季博昶沒有被問得不耐煩，反而很樂得這樣解釋。

    “碰瓷就是，題目本質上與前朝的許多題目是一模一樣的，但是他非得換個說法問你。”

    簡而言之就是，說一些毫無用處的廢話，實際上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見眾天子儲君們還是皺著眉，看起來似乎沒懂。

    季博昶長舒一口氣，“這樣吧，我帶你們看一段vcr。”

    少年朱厚照眼神亮了亮，在場現在只有他和他爹不知道什麼是vcr了。

    話音消散，周遭的場景扭曲又鋪平。

    殿中，正堂有三位考官神情嚴肅的坐著，正堂旁邊還有兩個小屋，分別有一名考官。

    “這是貢院！”

    少年朱厚照禁不住說道。

    老朱舒展了眉頭，他基本沒來過這。

    但是身為太子的朱厚照整日都在宮裏閒溜達，宮裏每一處他都已經熟悉掌握了。

    朱標緩慢走到立著的一塊板子前。

    “這個考題想說什麼？”

    他擰著眉毛。

    怎麼同樣都是字，這麼拼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呢。

    “賦得「士先器識」，得「文」字。”

    半晌後，朱標輕笑。

    這是一道陷阱題，題目直接隱藏了後半段，話沒說全。

    原話應該是士先器識而後文藝。

    季博昶沉了口氣，“這個出的還算好的，有些驢頭不對馬嘴的。”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到底怎麼更改科舉制度更合理。”

    朱標立刻掏出小本本開始記錄。

    “第一，科考內容一定要實時更新，不能一成不變，也就是命題範圍可以廣一點，但是不能說一些寬泛和沒用的東西。”

    “第二，科考考官得避嫌，不能與考生私下有交集。”

    這個古往今來都是有案例的，主考官歐陽修當年就是爲了避嫌，可惜批改錯了人。

    “不僅如此，不得再指定科舉的主考官，考官們必須將順序打亂，交叉批卷，中舉名單由內閣擬定，交給皇帝過目後再行頒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