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行進途中，朱權幾乎每天都要看著張玉那張苦瓜臉，日子長了，居然也漸漸習慣了。

    大軍一路北上，除了天氣越來越冷，身上的棉服越來越厚之外，朱權在火頭營中的小日子過的也越發閒適。

    然而，路程總有走完的一天。

    當朱權來到和北境交界處時，遙望著正前方那條巍峨如龍蛇的長城，就已經提能夠提前預知。

    在長城之外，往後數百年，冰天雪地和熱血沙場將不斷的交織在一起。

    “打仗嘛，總歸是要死人的。”

    朱權緩慢踱步，悵然輕嘆。

    “我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當然，還得時刻盯著老四，現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個愣頭青。”

    朱權剛唸叨了幾句，一隻蒲扇般的大手便狠狠的拍在了自己肩膀上。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到。

    朱權回身看到數日見不到面的朱棣，心想他還真是不經唸叨。

    “十七，我想去烽火臺上看看，徐叔叔就把我派出來去巡邏了，你也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吧。”

    朱權仔細看了兩眼，此時的朱棣已經換了甲冑，身後還跟著幾名兵卒，顯然是軍銜又提升了。

    雖是未來的帝王，但朱棣這顆將星，也將從這次北伐戰役中冉冉升起。

    朱權沒有拒絕邀請，一來他想趁機對朱棣再多叮囑幾句。

    還有便是，朱權也想親眼看看，這條即便是數百年後依然令無數華夏人神往的古長城，到底有怎樣的氣勢。

    不過當兄弟二人一同攀登長城的時候，體力上的差異就表現了出來。

    朱權疏於鍛鍊，連朱棣帶來的兵卒都跟不上。

    無奈之下，朱棣只能下令讓他們先去換防，自己留下來陪著朱權緩慢行走。

    不過這樣一來，也反倒給了兄弟二人私下暢談的機會。

    朱權被朱棣生拉硬拽的託上長城後，連口氣都沒來及喘勻，就被北方天地交媾般的壯闊所震撼到了。

    北境苦寒，現下又已入冬，正是最冷的時候。

    遼闊的地表上，除了少量耐寒的植被，幾乎全都是赤裸一片。

    這種荒涼和遼闊共存的淒涼美感，是朱權兩輩子都沒有看到過的。

    “十七，我知道你在嶺南成天研究怎麼種莊稼。”

    “你仔細看看，草原上這麼冷的地方，有沒有可能也種出糧食？”

    朱權定了定神，斜睨朱棣疑聲問他。

    “四哥，就算是再過幾百年，這又冷又荒的地方，也很難跟中原一樣糧食豐收吧？”

    “最多，也就只能在環境稍微好點兒的區域，小面積種點兒土豆和小麥之類容易種活的。”

    朱棣漸漸凝起眉心，開口反問。

    “土豆？那是什麼？”

    朱權馬上反應過來，馬鈴薯雖然是明朝引入，但要到萬曆年間。

    所以，永樂大帝縱使被很多人認為是千古一帝，但其實一輩子連口酸辣土豆絲都沒吃過。

    “沒什麼，只是一種耐寒的果子，種植技術還不發達。”

    朱權隨口扯了個謊，馬上轉移了話題。

    “四哥，你平時除了騎馬射箭從不關心別的，這會兒怎麼突然問起種地的事兒了？”

    朱棣扭頭看了朱權一眼，很是自然的答道。

    “當然是為以後考慮了。”

    “等我把長城外邊兒這些土地打下來，就可以讓咱的老百姓遷過去，他們要想養活自己，不還得種地嗎？”

    朱權身子一晃，差點兒一頭從城牆上栽下去。

    但他看到朱棣那副認真的神情，卻又難以反駁。

    很顯然，現在的朱棣，真是這麼想的。

    但作為穿越者的朱權，卻知道各民族大融合，纔是未來的趨勢。

    當然，這其中主要原因是華夏文明的包容性，以及漢文化海納百川的特性。

    “十七，你別看我成天大大咧咧的，其實我也琢磨過咱家的事兒。”

    朱權抬手攬住朱權肩膀，很是認真的闡述起自己的計劃和憧憬。

    “我是這麼想的，大哥他是要繼承皇位的，所以他以後得在應天坐鎮。”

    “朝堂上的事兒，需要他去應付，但咱做兄弟的也不能當甩手掌櫃啊。”

    “所以打仗這事兒，可以交給我。”

    “等到我率領大軍一路向北，打下來的土地，就交給你了，種地、教授百姓那些事兒，我可做不來。”

    聽完朱棣的話，朱權心中已是五味雜陳。

    他相信，朱棣現在的言論，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但歷史的軌跡，終究不會按照個人意願前行。

    或許，如果太子朱標不是隻活了三十六歲，說不定真有可能出現兄友弟恭聯手治國的盛世。

    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縱使朱標沒有英年早逝，該來的也終究會來的。

    “四哥，你打仗徵地，我種田教化百姓，咱倆要是把這些都幹了，大哥那個皇帝是不是當的太輕省了？”

    朱權隱晦試探了幾句，想知道朱棣到底有沒有爭奪皇位的野心。

    而朱棣只把朱權的話當做隨口調侃，笑了笑道：

    “咱都是自家兄弟，不就該多給大哥幫忙嗎？”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咱們都是看在眼裏的，爹他當上皇帝后，成天忙的放屁打不著腳後跟，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咱以後不多幫著大哥，我琢磨著他能不能活到咱爹現在這個歲數都不好說。”

    朱權暗暗心驚，朱棣這番言論，絕對是大逆不道，但句句在理不說，而且居然還都在未來得到了應驗。

    “十七，你看咱爹現在都累成啥樣了？”

    “這皇帝啊，還真特孃的不好做。”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當了皇帝，我肯定不再皇宮那屁大點兒的地方待著，我一定還得親自披掛上陣，咱也學學唐太宗，御駕親征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欸？”

    “十七，你哆嗦什麼？這點兒風寒都受不住嗎？”

    朱棣正攬著朱權肩膀，察覺他突然開始發抖。

    朱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低了聲音提醒。

    “四哥，有些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

    “謹言！慎行！”

    “纔是保全自己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