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思索，朱權便是後怕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多留了個心眼提前通稟，又或者昨晚沒有選擇提前進城，那麼自己現在不定是什麼待遇，被當做帶兵闖關打入詔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更讓朱權憂心的，是自己在還沒進城之前，就已經被城裏的暗哨給盯上了。

    “還真的是逢凶化吉。”

    朱權想起姚廣孝給自己此行的批註，遂又感到無奈。

    駐足原地定了定神，稍微平復下情緒後，朱權繼續詢問先行官。

    “守城兵士，還有沒有其他的交待？”

    先行官立馬回稟：“他們倒是說了，希望王爺您儘快進城。”

    “一來是儘可能避免與出入城門的百姓衝撞，畢竟咱們皇帝陛下愛民如子，不想過多影響。”

    “還有便是，希望您能直接進宮，能夠趕上早朝。”

    朱權更覺無語，自己這一路‘舟車勞頓’，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要進宮面聖了，而且還要和文武百官一同上朝。

    “越是著急，這未來的禍事肯定越大啊。”

    得知皇帝老爹這會兒可能已經坐在龍椅上等著自己了，朱權不再耽擱，立馬啟程入城。

    到了城門口，正如先行官所言，今天的城門好不熱鬧。

    除了威風凜凜的‘儀仗隊’，更多的還是吵嚷圍觀的平頭百姓。

    除了今日破天荒的早開城門之外，更引起他們議論關注的，還是城門內外兩隻隊伍。

    “喂，聽說了嗎？今兒個是十七王爺從嶺南迴來了，所以纔跟過年一樣熱鬧。”

    “還用得著你說，我聽進城賣菜的小販說，昨天晚上大半夜的，就已經有當兵的來這邊兒整頓了。”

    “是啊，畢竟是皇帝老爺的親兒子回來了，陛下能不高興嗎？”

    朱權正坐在馬車裏思考，姚廣孝那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突聽得道路兩旁百姓議論，猛然間回過味兒來。

    “這風頭不大對！”

    “我最擔心的事，就是皇帝和那幾個手足同胞對我猜忌，現在故意給了我這麼大的排麵，而且城裏的百姓居然知道我的身份，肯定是有人提前洩露的，而且是故意洩露的。”

    想到此處，朱權趕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連一眾車馬都不要了，只從隨行隊伍中挑選了幾名得力的，一路小跑著奔赴皇宮內城而去。

    “派頭大了是挺爽的，但要是因為這點事兒落了口舌，可就得不償失了。”

    朱權一路揮汗如雨，就當是晨練了。到了皇宮大門，已經汗流浹背，連同衣衫都已經凌亂不堪，看上去有些狼狽。

    但是朱權要的就是這個範兒，甚至還特意把束好的發冠給推的偏了幾分。

    從應天城的城門樓子到皇宮大內，距離上也是不短，爲了刻意表現虔誠，朱權一路步行。

    即便是緊趕慢趕，到了金鑾殿的時候，天色也已經大亮。

    從時辰上估算，除非有大事堂議，其實這會兒已經該退朝了。

    “拖到這個時候，莫不是在故意等我？”

    朱權剛在金鑾殿門口喘了口氣，就已經有眼尖的小太監進去通報了。

    “宣十七王爺上殿！”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讓朱權覺得刺耳聒噪，但也只能趕緊步入金鑾殿中。

    文武百官站立兩側，龍椅高坐之上，身著五爪繡金龍袍的朱元璋側坐其中，正單手捏著一本奏摺認真審視。

    過了一陣，朱元璋纔看完了奏摺，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低頭看來。

    “十七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朱權忙上前行禮，恭聲說道：

    “父皇，兒臣來了有一會兒了，見您正在思考國家大事，沒敢聒噪。”

    朱元璋麵露淺笑，只是在朱權看來，這笑容不僅假，而且似乎另有深意。

    “你這身上怎麼髒兮兮的？”

    “畢竟是朝堂上，不比在咱們家裏，還是應該多注意點兒體統。”

    朱權心中冷笑，自己這皇帝老爹果然是處處給自己設坑，好在朱權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回稟父皇，兒臣在城外接到您的旨意，命我來上早朝，但兒臣又知您愛民如子，所以不敢騎馬驚擾百姓。”

    “我這緊趕慢趕的一路跑來，所以弄的有些狼狽。”

    朱元璋龍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來，我兒真是辛苦了，咱這應天，還是不如你那嶺南自在舒坦吧？”

    朱權連連搖頭，擺出一副正義凌然之色。

    “還是應天好，畢竟您在這兒呢，我著急跑回來，也是想早點兒見到爹。”

    “額，是想早點兒見到父皇，咱們現在得注意體統對吧？”

    朱權假裝用錯稱謂，是想要提醒朱元璋，就算你是皇帝，那我也是你兒子，難不成只是因為殿前有那麼點兒失儀，你還真想拿我問罪不成？

    朱元璋凝視著堂下的朱權，不由兀自嘆了口氣。

    剛纔那一聲‘爹’，真真切切是叫到了他的心坎兒裡。

    即便位居人皇，但兒孫承歡膝下，依舊是做夢都想得到的。

    只可惜，坐上了龍椅的人，也被一聲聲‘萬歲’給束縛住了，看誰都想要提防三分。

    “既然你這一路辛苦，就先把你的事兒說道說道，然後朕就先讓你回府休息休息。”

    朱元璋巧用話術引向正題，既表現了皇恩浩蕩，又透露出父親對兒子的心疼之意。

    朱權深吸口氣，心想要來的終歸是要來了，忐忑之餘，也已經有了幾分猜想。

    很明顯，自從上殿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動，即便是朱元璋也是一樣。

    被關注的兩個人，其中之一當然是朱權。

    另一個，則是被朱權認為，已經給打發掉的李元韜。

    “李尚書，你不是有事要向我兒當面請教嗎？”

    “現在朕把人給你叫來了，有什麼想請教的，直說便是。”

    朱權正低頭苦思之際，朱元璋便把話語權給了李元韜。

    再抬頭一看，朱元璋的眼中並不是忌憚或者敵意，更多的則是帶著幾分好奇。

    察覺此處，朱權疑惑皺眉。

    看這模樣，真正想要找我問事兒的，不是他李元韜，而是皇帝老爹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