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三，噤言，陛下不是你我能輕易議論的。”面紗下，戚南憐皺起的眉頭分明就是在對蘇影不滿，可話裡卻是相當識大體，且懂得君臣之道的。

    童子被訓斥了，頗為委屈地抿著嘴巴，他悄悄地看了眼國師，心中的那股子不滿頓時被欽佩與崇拜給取而代之了。

    只見國師大人的腰背挺得很直，卻沒有故作儀態的嫌疑，相反，他的身姿是輕鬆自然的，有儀態卻不顯得緊繃，謙謙君子便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朝廷裡，年輕官員們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頻頻地朝著外探頭，聽說今日國師來朝，她們爲了一睹芳容便早早地來此等候，然後女帝陛下不靠譜，這一次遲到比以往還要眼中，遲遲不來，她們便也就遲遲見不到國師了。

    眾人小聲地議論著：“聽聞玄鳥一族相貌醜陋，這國師……恐怕長得不堪入目吧。”

    “非也非也，我見天啟上下五千年史書記載，那玄鳥一族個個都是美人，說玄鳥後人難看的，那都是假的，野史都說了，這可陛下先祖的皇后，因為嫉妒皇帝心悅一玄鳥後人，吃醋不已，便召來史官，故意造謠呢。”

    “不愧是王大人啊，果然博覽群書，下官實在是欽佩不已。”

    李婉站在百官中的C位，她聽著那些小官們議論聲，很是不悅地重重咳嗽幾聲：“陛下馬上就到了，你們幾個在這裏議論紛紛，像極了市井小民，哪裏還有半點規矩可言！”

    “宰相大人，小官們錯了，您息怒。”

    李婉的話一出，便再無人敢開口了。

    “陛下到，百官跪拜——”雙喜嘹亮的嗓子極具穿透力，遠遠地便傳進了朝廷之中。

    天啟朝崇尚暗紅色，蘇影便穿著一襲暗紅黑金燙底的帝王服姍姍來遲，坐上了那象徵着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寶座。

    百官跪，沒有女帝陛下的命令，她們便不敢輕易抬頭，也不敢站起身來。

    蘇影懶懶地用手撐著下巴，雙喜在旁，手裏託著一個鳥籠，蘇影便胖若無人地逗弄起了裡面毛色鮮豔的鸚鵡來了。

    “陛下？”大臣們可都還跪著呢，李婉不禁開口提示。

    蘇影看了她一眼：“宣國師進來。”

    完全沒提到讓大臣們起來的打算。

    李婉低著頭，眼睛裏麵全是惡毒跟不服氣。

    區區小兒，竟然不把他放在眼裏，當衆落了她面子也就算了，竟還不讓她起來！

    玄南憐臉上雖擋著面紗，走路卻一點兒也不受影響，他身姿清貴，自帶了一股超然的仙氣，每走一步，身上便散出些奇異的香氣來，那香氣勾得兩旁跪著大臣們陶醉至極。

    “好香……”

    有人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又立馬反應過來緊閉上嘴巴，因此無人發現那聲音出自和人。

    玄南憐進來時，便看見兩側的大臣們跪著沒起身，他不漏痕跡地朝著上位者看了一眼。

    一愣。

    傳聞果真不假，女帝陛下的那張臉乃是天啟朝的國寶，世間再難尋此絕世佳人。

    但……

    陛下也實在荒唐，她眼尾輕佻，臉上輕浮，身上就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鳳座上，手裏還握著一隻鳥把玩。

    [宿主，玄南憐正看著你呢。]

    蘇影勾唇，她就怕男人不看她呢，於是玩兒鳥的手段更加多樣。

    “……”玄南憐哪裏受過這等刺激，面紗下的臉紅了個徹底，就連耳朵根都是紅的。

    他強忍著羞恥與憤怒，輕聲著：“臣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吧。”蘇影輕笑，後道：“你們也起身。”

    “謝陛下。”

    跪了半晌的大臣們站起身來的時候膝蓋一軟，險些跌到在了地上。

    她們還不知蘇影宣召國師前來的目的，便有大臣站出來詢問緣由，玄南憐也在心中好奇。

    國師一職，是天啟朝唯一允許男子做官的職位，只因爲玄鳥一族男女平等，國師沒有既定的性別，全靠本事上位，誰最能幹，血脈最純真，便越有機會。

    被選中後的國師大多數終生都待在祈福殿為陛下祈福，為百姓祈福，為天啟朝國運祈福，從未有過宣召國師進宮的先例。

    雖沒有過先河，但皇命難違，即使他不想進宮，也還是得招辦。

    李婉以為蘇影會隨便尋個由頭便把這件事給揭過了，畢竟年紀輕輕就不舉這件事兒放在尋常人的身上就已經夠炸裂的了，何況蘇影還是一代女帝。

    哪曾想，蘇影相當誠實。

    只見她雙手交握著，一臉嚴肅，眼神堅毅道：“哦，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朕用藥過度，不舉了。”

    全場譁然，呆若木雞。

    蘇影又接著道：“聽聞玄鳥一族的血可以治療不舉之症，國師大人，爲了朕的皇嗣著想，你且就住在朕寢宮旁的天仙閣吧。”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玄南憐是一份轉圜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他拒絕，那就是想讓天啟朝無後，他便是整個王朝以及玄鳥一族的罪人。

    “臣只當全力以赴，為陛下之症貢獻微薄之力。”

    蘇影勾勾唇，盯著他眼神灼熱：“愛卿能有所覺悟，乃是我天啟之福啊，朕要賞你。”

    大臣們豎著耳朵聽，女帝出手大方，不知這次要賞什麼。

    “朕賞你與朕，今夜一起遊荷花湖吧。”

    玄南憐的眉頭蹙得更深了：“陛下，臣舟車勞頓，恐怕不能陪伴陛下了。”

    國師大人的語氣極其冷淡厭惡，就像是耳朵裡聽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大臣們心情複雜。

    女帝陛下不愧是色中惡鬼，她都不舉了，竟還想著與男子游船泛舟。

    況且這男子還不是旁人，是官位高於宰相的國師大人。

    陛下你這麼猥瑣，不要命啦？！

    “既然國師身體抱恙，那朕改日再約國師吧。”蘇影嘆出一口氣來，頗為失望的樣子：“好了，朕大病還未痊癒，有些睏乏了，你們還有事否，無事那便退朝吧。”

    “是，陛下。”

    外頭，烈日炎炎，李清風將母親的話記在心間，早早地便起來熬綠豆湯，熬好之後冰鎮在冷泉之下親自捧了等候在外。

    他沒看見蘇影，倒是先看見了國師，那人鶴立雞群，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見，氣質出衆，身上的裝扮十分特別，幾乎不用去刻意打探，便知曉他的身份。

    春桃站在皇后身側，見皇后出身，便立馬開口：“皇后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將人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