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隱秘
陳安頹然的癱到椅子上,原本那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盤排骨燉豆角,那是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這是夢嗎?”陳安抬頭看了一眼李嫣然,“還是說我已經死了,這一切不過是臨死前的幻想?”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李嫣然玉手一揮,整個世界猶如被打碎的鏡子一般寸寸碎裂,隨後坍塌。
那富麗堂皇的禮堂不見了,禮堂內聚滿的賓朋則化作青煙消散。
就連陳安的女兒和父母也同樣跟著消散。
除了陳安和李嫣然之外,整個世界變的一片混沌,只剩下坐下的椅子,面前的桌子,以及桌子上的一盤排骨燉豆角還在,世界彷彿回到了初始的模樣。
“還記得小時候的時光嗎,只要你想,我可以再次帶給你。”
李嫣然玉手再揮,陳安眼前浮現出他六歲生日時的一幕,那是他這一生最開心的一天,父親早早的準備了生日蛋糕,並在邊緣點燃了蠟燭。
唱完了生日歌,許過願之後,父親小心翼翼的將燃燒過後滴在蛋糕上的蠟油清理乾淨。
母親則在一旁取笑父親的小心翼翼。
儘管後來陳安逐漸遺忘了許多事情,但他仍舊記得那天所發生的一切,這也是後來他所經歷的無數昏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他記得母親曾說,自己出生後說的第一句話也跟蛋糕有關。
那時候的陳安正牙牙學語,在人生中第一次吃到蛋糕後興奮的抱住母親說了一個字。
“甜!”
從此以後,陳安再也沒有體會過真正的甜,而此時此刻,在李嫣然玉手一揮的作用下,那份甜蜜彷彿又一次回到身邊,佔據了他的心房。
“如果你想,我們可以重新回到小時候,重新經歷這一切,我保證,你的生活將會無比幸福,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金錢,名望,事業,家庭,女人,只要你能想到,我都可以幫你實現。”
李嫣然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蠱惑之意,但這一切卻並未讓陳安動搖分毫,甚至越是望著眼前那一幕溫馨無比的畫面,他心中便越是自責,越是痛苦。
“可以再讓我看一眼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嗎?”
沉默了良久之後,陳安終於抬頭看向李嫣然,他的眼神中甚至有了幾分哀求之意。
他不自覺的撫摸著脖子上那條長長的傷疤,一直以來,這條傷疤都是他的驕傲,是他爲了自己的命運而抗爭的證明,更是親手塑造如今這美麗人生所付出的努力。
在李嫣然的作用之下,陳安眼前的畫面再變。
......
一道炸雷轟然落下,映照出陰森的房間。
豆大的雨滴於蒼穹之上不斷潑灑,給整個世界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
地板上躺著一個有些發黃的茶缸,泡了不知多少次的茶葉散落在各處。床上是一對扭打的男女,他們互相咒罵著,撕咬著,眼神中的怒火噴薄,似要將眼前之人徹底撕碎。
衣衫單薄的少年無力的站在原地,身後是不斷侵蝕而來的黑暗,那黑暗幾乎要將他籠罩,但此時他卻並未察覺。
他的手中拿著一把刀,即便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那把刀仍舊反射出湛湛寒光。
少年的身軀是那樣單薄,彷彿一陣風便可將他吹倒,他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之色,嘴唇翕動,似要說些什麼,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只能怔怔的望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幾次握拳又幾次鬆開。
最終,他彷彿下定某種決心一般,想要舉起手中的刀,但那把刀實在太重了,少年幾次嘗試都未能將其舉起來。
“舉起來,舉起來啊!!”
眼眶已經發紅的陳安一聲聲的怒吼,似在對畫面中怯懦的少年,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而吼。可無論他怎麼吼,少年終究沒有舉起那把刀,他就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從始至終都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將其一點一點侵蝕。
陳安也放棄了抗爭,他重新癱倒在椅子上,再一次摸向脖頸。
那曾經讓他驕傲的傷疤,如今已消失不見。
而這...纔是真正的現實。
少年終究沒有勇氣舉起手中的刀,也沒有勇氣抗爭自己的命運,他只能任由命運的裹挾,將自己永遠的拖入深不見底的黑暗當中,永世沉淪。
後來的歲月中,陳安無數次的回想起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他無數次的對自己說如果再重來一次,他一定會舉起刀,改變自己的命運。
但人生終究沒有重來的機會。
往後的日子裏,少年開始越發痛恨自己,他搬出了家,一個人承受孤獨,並開始拒絕來自身邊任何人的關心,因為他總會覺得自己不配。
任何人的關心都讓他感到窒息,他只能一遍遍的懲罰自己,永遠活在黑暗當中。
因為只有如此,他纔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現在你明白了嗎?”
陳安木然的看向身旁的李嫣然,嘴角的苦澀之色越來越濃。
“從一開始,我最大的願望其實都不是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那隻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那埋藏在我心中真正的隱秘,其實是對自己的厭惡。”
“我厭惡自己的懦弱,沒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正確的決定。”
“所以從始至終我都沒想過自己有資格獲得什麼幸福,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一聲長嘆後,陳安最後一次看向面前的排骨燉豆角,他拿起一塊排骨,閉上雙眼送入口中,油脂的香味很快沁滿整個口腔,無論對任何人來說,這都將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但對陳安來說不是。
因為這排骨即便再好吃,也永遠都不會有小時候的味道。
“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也該結束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場美夢,但夢,終究是要醒的。”
隨著陳安的最後一句話說完,李嫣然的身軀也在逐漸消散,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傳來一陣刺痛,記憶開始回溯,穿越,重生,系統,龍冢...
一個個記憶點開始重新匯聚在腦海中。
直至此刻陳安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從未想過,幻術竟能編織出如此真實的夢境,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糾結的一邊渴望幸福,一邊又抗拒幸福的話,恐怕永遠都走不出來。
他也不會想到,時過境遷,那連名字都已經忘記的父母,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幫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