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家族那邊可有風聲？”

    徐安道稍微沉默了片刻後，眯著眼睛問道。

    自從京城方面傳出秦帝要派欽差來楚州調查靈石礦脈歉收之事以來，四大家族與徐安道的接觸便逐漸減少，似有明哲保身之意，這讓徐安道十分不滿，每每提及語氣都十分冷硬。

    “四大家族已連續幾日閉門謝客，唯有任何動向，不過我想陳安來到楚州之事，他們也應當知曉了。”

    韓陽猶豫了片刻，給出了自己的分析，徐安道聞言也緩緩點了點頭。

    隨著陳安的到來，楚州這潭水越來越渾，眼下人人自危，因為根本不知道秦帝究竟存著什麼意思，解決楚州之事是嚴是鬆？

    的確，四大家族與徐安道圖謀不軌，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眼下時機尚未成熟，遠遠沒有達到振臂一呼起事的地步。事實上今年楚州之事只是個意外。

    那幾個家族下面的人胃口太大了，不惜竭澤而漁，充盈自己的儲物袋，而等到東窗事發，一個個全都傻眼了。

    最終這個爛攤子只能交給徐安道來處理。

    說起來，徐安道也嘗試過許多辦法，最終迫於無奈之下才在楚州掀起了這麼大的腥風血雨。

    他本以為事情還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僅僅只是死了幾十萬凡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卻沒成想秦帝竟然派了欽差來此，這可就讓事情有些難辦了。

    因此在沒有順利接觸陳安，搞清楚秦帝的意思之前，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也是四大家族不約而同的選擇縮頭的主要原因。

    但他們可以縮頭，徐安道卻不行。

    “這個陳安調查的如何了？”

    “派往京城的暗樁剛剛傳回訊息，陳安是最近這一個月左右纔在京城嶄露頭角的。他的資質似乎並不好，但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被破格招進學宮修行。”

    “有人說他與盧安郡郡守李守拙相交莫逆，李守拙此人同樣是學宮一脈，在京城人脈雖不多，但卻頗受器重，將來或許有登堂入室那一天。”

    “不過單憑一個李守拙，似乎很難讓學宮破格招納陳安，這其中具體有什麼隱秘尚未查清。”

    “不過陳安此子聰慧過人，去往京城沒多久便與文壇大家杜如風結怨，最終竟然憑藉着一種叫做報紙的東西將杜如風搞的身敗名裂，滿門抄斬。”

    “他似乎與內侍總管王道也有交情，那報社有王道參股。”

    “另外前不久，陳安剛剛破了太子暴斃案，據說只用三日時間便給了陛下一個交代，讓滿朝文武無話可說，只是這其中究竟有何隱秘外人無從探查。不過想來陳安便是憑藉此舉進入陛下眼簾，有機會成為欽差造訪我楚州。”

    韓陽一股腦的將陳安去往京城後的全部經歷和盤托出，事無鉅細，可以說每一個重要節點都交代清楚了。

    甚至就連在青雲宗之事都有所瞭解，只是並不詳細。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韓陽派出去的暗樁之高明，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調查到這麼多事，想來訓練之際沒少費功夫。

    徐安道區區太守，在外界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但到了京城這官可不算大，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培養暗樁，可見用心之深遠，常人無法想象。

    聽完了韓陽對於陳安的介紹，徐安道緩緩點了點頭，臉色並沒有太大變化。

    陳安的經歷乍一聽的確離奇，像是個不出世的少年天驕，但徐安道畢竟沒有親身經歷，聽旁人口述終究差著幾分感同身受。

    再加上徐安道身居高位多年，對於陳安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本能的會有一絲輕慢，這不怪他，世間號稱天驕之輩不知凡幾，每年都有無數人如過江之鯽般妄圖以此道成名，但最終能順利走出來，站在那風口浪尖之上的又有幾人？

    “行了，我知道了。明日你隨我一同去見那陳安，會會這位欽差大人！”

    韓陽似乎感受到了徐安道話語中的輕視，猶豫了片刻勸道：“此子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在京城闖出名聲，或許傳言並非虛假，定有可取之處，大人萬不可輕敵。”

    “呵輕敵？”徐安道面帶冷笑之色，“能不能成為我的敵人還兩說呢，一介豎子，何來輕敵一說？”

    徐安道的表情中有掩飾不住的嘲弄之色，他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天驕之輩，不過是仗著有幾分小聰明，或者家世不凡硬捧出來的罷了。

    見此一幕，韓陽嘴唇囁嚅但最終卻並未開口，直起身來準備離去。

    這時候徐安道才發現，兩人這一問一答的過程中，韓陽從始至終都一直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直至此刻問答結束才直起腰來。

    只一瞬間，徐安道便回想起了冷落韓陽二十年的種種，不由得有些自責。

    “兒啊，這些你哪來為父對你疏於照顧，你怨為父嗎？”

    正準備離去的韓陽聞聽此言渾身一震，再一次躬身行禮道：“大人當年能留我在身邊，已是天大之恩德，韓陽哪敢有半分怨恨，只求能一直留在大人身邊，常伴左右。”

    到了這個時候，韓陽依舊稱呼徐安道為大人，想來也是有幾分怨氣的。

    畢竟二十年的冷落，非一兩句話可以填平。

    但就是這幾分怨氣，卻讓徐安道更加信任韓陽，因為在他看來，此時韓陽若是半分怨氣都沒有才值得懷疑。

    徐安道緩緩上前拍著韓陽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別怪為父，人年紀大了，有些事的確很難看清。寶兒是什麼貨色，我比你更加清楚，只是一直以來心有不甘，所以才冷落了你。”

    “如今寶兒大概是活不成了，以後你就是為父的親生兒子，二十年的冷落為父會加倍補償，你可願意？”

    一番動情之語，對徐安道這樣的人來說，已經算是變相道歉了。

    韓陽眼眶變得通紅，噗通一聲跪在徐安道面前，不多時滾滾熱淚便奪眶而出。

    “父親！”

    聲音中帶著幾分嘶啞，似有無盡的委屈隱藏其中，這一幕甚至讓一向心思冷硬的徐安道都有些動容，忍不住摟住了韓陽的肩膀不斷安穩。

    “好了...好了...以後就安心跟在為父身邊，我們父子一起打天下！”

    韓陽沒有回答，嗚咽聲已經剝奪了他說話的權力，此時的他只是死死的摟住徐安道的腰，任由那滾滾熱淚打溼錦袍。

    沒有人注意到，花園深處一道陰影飄然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