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的，有意思的。”

    這要求就等於沒說。兩人之間的狀態，彷彿又回到了之前。看樣子，杜蘅是不打算追究他私自爬上北山的事情。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憑拍拍手，將蘑菇放下：“那我們今天講潘金蓮和西門慶的故事。從前有一戶人家姓武，父母早逝，家中有兩個兒子相依為命……”

    這次的故事不算長，講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全部說完。

    杜蘅這次臉色格外平靜，看向李憑：“武大、武二、西門慶、潘金蓮，如果這四個人讓你選一個，你想當誰？”

    “我選什麼，你就能讓我演什麼嗎？”李憑在內心腹誹，暗中翻個白眼，隨口回答：“還是武大吧，他後面還有一個醉打老虎的故事，這個英雄好漢，每個男人都崇拜的角色。”

    “好，那你演潘金蓮吧。”杜蘅很痛地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李憑：“……呵，女人！”

    “你說什麼？”

    “哦，我是說，不過是演女人而已，這段時間又不是沒演過，放心，沒問題。”

    兩人畢竟剛剛鬧過矛盾，生死線之前走一遭，李憑覺得這是好不容易能讓氣氛緩和的方式，犧牲一點就犧牲一點吧，面子什麼都不重要，先放在地上。反正這裏除了杜蘅這個精分，也沒有其他人看見。

    “官人，你現在要出門去賣炊餅嗎？”

    杜蘅的嘴角輕輕抽動，毫不猶豫的伸手，啪地，一個耳光甩在李憑臉上：“你去先把餅烙好再說。”

    李憑：瑪德！你個武大郎等著，早晚餵你喝藥！他滿眼委屈，敢怒不敢言。將地上剩下的幾個靈芝撿起來，一個一個，揪成圓形道具——你看這炊餅，它大又圓。

    杜蘅雙手接過，隨意瞟了一眼，直接扔出院牆外面：“現在武大郎出去賣餅了，我是武二郎。”

    ‘潘金蓮’立刻含羞帶怯，朝他拋個媚眼：“叔叔，你這衣裳有些破了，我給你重新做一件新的。”

    啪——又是一個耳光，武松義正詞嚴拒絕：“嫂嫂請自重。”

    禮李憑捂著臉上左右對稱的十個指印，他算是看出來了，杜蘅這娘們壓根沒想原諒他，不過是找藉口在故意整他而已。

    但是，就算知道又怎麼樣？還得感謝杜蘅，明明可以直接殺了他，但現在呢？打他居然還找個理由！真是給足了面子。

    謝她全家！

    李憑咬牙，眼淚都快出來了。

    “現在我是西門慶，你還不趕緊過來討好我？”

    李憑強顏歡笑：“原來這位就是西門大官人——”

    “跪下。”杜蘅冷冷地拿眼角瞥他。

    “為什麼？”李憑這次是真忍不住：“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潘金蓮跟西門慶都是一對姦夫淫婦，哪裏用下跪？”

    “這回西門慶就喜歡潘金蓮跪著的姿態，不行嗎？”

    李柄脊背僵直片刻，後槽牙咬的嘎嘎響：你要是我老婆，跪就跪了；現在真當老子是軟蛋？想怎麼踩就怎麼踩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杜蘅的眉頭忽然緊皺：“真是煩人！”

    李憑膝蓋一軟，立刻就要抱頭跪下，心頭怦怦直跳：大丈夫，能屈能伸，平時軟一下也沒關係，關鍵時候再雄起，一樣是真男人！我錯了，別打我！

    就在他已經跪到一半的時候，就見杜蘅已經上前幾步，一個飛身，跳上赤豹的後背，如同閃電消失不見。

    李憑：原來不是衝我來的？

    他重新直起膝蓋，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剛要繼續咒罵，冷不丁就看見杜蘅已經騎著赤豹折回，隨手拋給他一個綠色的大圓葉子：“等我回來你繼續演潘金蓮，但是要把頭上那塊禿斑遮住，不然別說西門慶，連武大郎都不想要她。”

    說完之後，再次竄入林子中。

    李憑抓著那翠綠的大樹葉，在原地氣的渾身發抖！這話是什麼意思？嫌棄我？

    禿頭怎麼啦？禿頭就不能是美人了嗎？

    還有為什麼要讓我帶綠葉子？是不是在暗中譏諷什麼？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針對杜蘅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李憑覺得，這精分值得十瓶鶴頂紅！

    武大郎！你等著！！

    薜蘿林外圍，神殿所有的神官，除了稽查使紅菱和曹懷，其他人都已經陸續被杜蘅殺死。將這兩人困在外圍邊緣，杜蘅原本打的主意是玩，慢慢玩。

    但是，被困的這段時間，眼看曹懷的神志已經有些模糊，漸漸分不清真實和幻覺，紅菱再也等不下去。

    趁著太陽在頭頂的正午時分，紅菱直接從懷中拿出八張靈符——這靈符不是用尋常的金箔做成，大小不均，泛着淡淡的灰白色，形狀也各自不同，但是隻拿出來一會，彷彿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幾分。

    這每一塊靈符，都是用大荒界一隻異獸的前額骨做成，上面除了用神魄之力寫出來的幾行黑色小字，還分別用金色的神魄之力，在每塊靈符的正中央寫了個大的字，八塊頭骨上依次寫著，地、火、水、風、善、惡、明、暗。

    八張神符，分佈排列，形成一個整體。

    這是紅菱到目前為止，最珍貴、最強大的一套武器。

    如果一次性同時召喚這八張靈符，她的神魄之力，會被耗到最低值。出現任何意外，都可能身死道消。

    紅菱咬咬牙，沒有繼續猶豫。如果再拖延下去，曹懷非死即瘋，到時候整個薜蘿林，終將只剩她一個人，等待她的結局絕對不會比現在好。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拼命搏一把。這次任務代價之巨大，已經遠遠超過她的預估。

    放眼望去，這遮天蔽日、綿延千里的薜蘿林，到底掩埋了多少白骨？

    曹懷看見她的舉動，愕然問：“這是你的八方生死陣？”

    “對，”紅菱點頭：“待會我會用八方生死陣，強行將此處的障礙全部衝開，你利用這個空隙，立刻離開薜蘿林，前往天均塔，將此處的事情全部告知文聖。這一次我們犧牲許多人手，然而調查的事情卻毫無進展，再困下去也只是徒勞。”

    紅菱話中，已經帶了幾份交代後事的意味。

    曹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既然要拼死，也應該是由我來，你出去通風報信。”做到稽查使這個位置，誰都不是白菜，每個人多少都有幾分壓箱底的本事，真正到了拼死關頭，只要豁得出去，總能為同伴爭取一絲生機。

    “你的手段我知道，剛猛強勁，橫掃千軍。若是遇到強悍的對手，就算是教皇，也能拼個同歸於盡。但是曹懷，這幾天你發現了嗎？我們的對手，很少正面與我們對抗。在這種鬼域伎倆之下，你的實力很難全部發揮。”

    而且紅菱看得出，曹懷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況非常糟糕，陷於迷幻和現實之中，經常會分不清敵人和對手。萬一他在最後大爆發的時候，把自己當成幻影，直接殺掉——想到這樣的後果，紅菱覺得，還不如自己動手。

    曹懷一時間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但還是不願坐享其成，將自己身上的靈符全都掏出來，逐一檢視，尋找能夠利用得上的，協助紅菱一起佈陣，確保當她虛弱的時候，能為她阻擋一些危險。

    兩人一起攜手，到下午的時候，基本佈置完成。

    趁著現在天色沒黑，紅菱決定動手。“八方生死陣自稱一派，能夠衝破暫時的所有阻礙。到時候你順著生路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核心陣法燃燒完之前，我會一直為你指明方向。”

    “還是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