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弗點點頭，笑了笑。

    “慎川，你先回屋子去休息吧，我想和羅皓單獨說說話。”

    慎川退下了。

    羅皓推著羅弗在院子裡慢慢悠悠地散步，似乎拋開了一切令他們傷心的，難以忘懷的事。

    羅弗身上蓋著一張毯子，雙手輕輕搭在膝上。

    “羅皓，宋成現在立了一等功，是羅邁達帝國站在最前端的大將，往後的日子，恐怕會更加嚴峻。”

    “我知道，他在日後做出的所有舉動我都會加以考量。雖然我沒有他那樣有威嚴和號召能力，但我起碼能保住自身。

    “宋成是有瑕疵在身上的。他天生有夜盲症，有些時候這將會是他致命的弱點。此外，他也沒有味覺，曾經慎川給他做過全身檢查，宋成的心理問題也將會在日後累積，成為他職業生涯中的弱點。”

    羅皓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所以，我更多的是希望看到你們能在之後相互扶持，相互幫助。遇到了問題不要用暴力解決，要學會溝通。你們兩個的性格，難免會在工作上出現些磕碰，要學會包容。”

    羅皓腳步緩了下來，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繞了羅邁達宮走了一大圈，羅弗微微向後靠，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枚晶片。

    “這是我的終端，已經用了很久了。裡面有些機密檔案，你回了斯洛特宮再看。其他的，我也沒什麼好交代的了。”

    羅皓沒有接過羅弗手中的晶片。

    “還有阿藍，他和楓林是未來皇家的接班人，你一定要好好教導他，代替我，把他養大。”

    羅皓嘆了口氣，惆悵地望向遠方。

    “自己的孩子，自己養。”羅皓淡淡地應著，見底下沒聲音了，低頭一看，羅弗滿含笑意正望著自己。

    “悲與喜都清澈見底，得與失都如影隨形。離別是常態，你會遇到陪你走過一段路的人，羅皓，永遠都不要執著於當下，世事難兩全。”

    羅皓點點頭，輕聲回答。

    “是的。”

    “有時候希望自己也是棵木訥的樹，這樣便不用懂得太多的人情世故。”

    兩個人面對夕陽，看雲層逐漸沒過了日光。

    坐在輪椅上的人發出一聲長嘆，漸漸地沒了聲響。

    “哥哥，走好。”

    羅皓低了低頭，溫熱的手與羅弗的手緊緊相握，感受著他的體溫逐漸流失在指尖，變得越發冰冷。

    星雲1877年秋，羅邁達帝國皇室二殿下，前任執政官羅弗因病去世，去時年僅四十。

    一個接一個故人的離開，為羅邁達帝國的氣氛莫名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

    這些年一路走來，不是在送別，就是在送別的路上。

    羅皓手心緊緊攥著那一枚羅弗給自己的終端晶片，晚上一個人回到斯洛特宮裏，開了盞小燈，在客廳裡坐下，就地辦公。

    晶片插入自己的備用終端，一下子就被啟用了。

    一份份打包嘚整整齊齊的檔案出現在眼前，可羅皓無心檢視。

    思緒落在了最後一個資料夾上，一個小相簿。

    檔名是芹軒。

    羅皓點選進入，見一連串密密麻麻的資料。

    大致瀏覽了一番羅皓總算徹底恍然大悟。

    羅邁達帝國皇室一直以來都對外有著更深一層次的勾結。芹軒在阿萊星的秘密實驗室，羅弗在宇宙中的星際海盜團。

    羅皓從小與羅斯年的關係緊張，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只停留在了恩師與學生。在羅斯年病危的時候，芹軒也沒有盡力地搶救。

    羅皓內心深處的記憶被一點一點喚醒。

    因為芹軒熱愛生命，敬畏生命，從並不希望世界上存在打打殺殺，也懷有一顆希望世界和平的心。在阿萊星的那一間秘密實驗室，不僅僅是阿藍長大的地方，也是隱藏一切秘密的源頭。

    羅皓忽然想到這裏，對阿萊星的那個實驗室充滿了好奇。

    但是，實驗室似乎已經被夷爲了平地。

    資料夾的後面還存放了許許多多的相片。從羅弗的出生，再到羅皓的出生。兄弟倆站在一起的合照，兄弟倆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學，又一起玩耍的畫面，被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

    羅皓關閉了資料夾，平復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再一回首，斯洛特宮簡直是冷清無比。

    物是人非。

    “爸爸。”

    洛楓林出現在樓梯口，開啟了燈。

    “爸爸，明天我就要去皇家學院報道了，可是我睡不著。”

    羅皓一愣。

    對了，留給楓林的名額好像是生物系。

    “忍冬剛剛和我打了星電，他和我是一個系的，那我們以後就又可以一起玩了耶！”

    羅皓勾了勾唇，關閉了終端，招呼楓林下來。

    “楓林，在學校裡該學的知識點還是得好好學，不要輕易添給別人麻煩，知道嗎？”

    “你不是老師嗎，為什麼不能教我呢。”楓林咬著一根手指問道，

    他性格偏執慣了，再改過來就很難了。想到楓林還護食，羅皓便覺得頭疼。

    “不早了，你去洗漱一下，準備睡覺吧。”

    “那我去你房間裡等你。”

    “好。”

    楓林屁顛屁顛跑上樓，羅皓獨自又坐了一會兒，偶然瞥見桌臺上靜靜躺著一封白色封皮的信箋。

    羅皓取過信，開啟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大字：

    返聘書。

    一週後。

    羅皓早早起了床，穿上卡其色大衣，繫上了白色的圍巾，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色的眼鏡框，看上去斯文又帥氣。

    他俯下身為楓林穿好了校服，也在他一頭五黑順滑的中長髮上帶了一個小小的毛線帽。

    “學校餐廳的午飯應該不會和你胃口，那邊人也太雜，以後每天中午，你就來我辦公室，我給你帶了便當。”

    一想到是自己的爸爸教自己這門課，楓林的勁一下就提起來了。

    “好誒！”

    “還有一點，不要忘記我和你的約定，現在可以跟我複述一便嗎？”

    羅皓伸出一根小手指，湊到楓林面前。

    “不要四處張揚自己的身份，不要說自己的爸爸就是教授，不要說自己是鮫人類！”

    楓林說著，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和羅皓的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