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在，隨便抽抽得了，吸菸對孩子老婆身體不好，對自己也不好。”

    羅弗道。

    “嗯。”

    羅皓點了點頭，彈去菸灰，兩指間夾著的香菸送到唇邊，怎麼都沒能送入口。

    對孩子不好。

    羅皓拿著菸頭，在陽臺的欄杆上掐滅了火，最後丟進了垃圾桶裏。

    “算了，不抽了，來聊點別的吧。這是這些年來，我們兩個第幾次單獨相處？”

    羅皓問道。

    羅弗抬起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忘記了，一轉眼都這麼久了，咱們幾個孩子都這麼大了。”

    說完這句話，兩人紛紛沉默。

    樓下傳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女人們的交談聲為這段時間緊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複雜起伏增添了一絲樂趣。

    “對了，思音又懷孕了，這段時間我想總得安分一點了，別再挑起什麼事端了，讓思音好好養胎，也讓顧淮工作輕鬆一些，多陪陪老婆。”羅皓輕笑了一聲，說道。

    “好啊，這是好事。”

    氣氛再度沉默。

    藉着昏暗的月色，羅皓扭頭去看羅弗的側顏。

    或許中間這麼長一段不見天日的時間裏，羅弗伴隨了無數個孤獨的日夜，明明也就比自己大了這麼一點，看著卻比他蒼老了許多。

    眼角的皺紋，斑白的鬢角，還有削瘦的，骨節脈絡分明的手。

    羅弗總算察覺到了羅皓的目光，扭過頭來，對他笑笑。

    羅皓鼻尖一酸，像是想起了以前小時候，兩兄弟時常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陽臺看月亮。

    那時候的月亮又亮又大，家裏還有一架智慧望遠鏡，調節了引數去看，還能看到月球表面坑坑窪窪的紋路。

    只可惜這臺望遠鏡一直都是羅斯年幫他們調的引數，長大之後，二人各自的時間都被瑣碎的事物所佔領，望遠鏡也從來沒有學會如何調節，小小的樂趣自然也就湮滅在了童年的夢裏。

    “羅皓，有件事...”

    “等一下，先別說是什麼事。”

    羅皓的預感向來很準，是關於好的壞的，一聽就聽的出。

    羅弗雙手擱在欄杆上，轉向羅皓，靜靜凝望著他。

    “慎川說我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這段時間，羅皓已經聽了太多負面訊息，也突然發現，自己以前的心理承受能力簡直不值一提。

    苦難和挫折，還有身邊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幾乎把他真正打造成了一顆沒有溫度的心臟。

    “因為什麼呢？”

    “和爸爸一樣。常年在太空中奔波，好久都沒有身體檢查了。被關禁閉的時候，我甚至連慎川的麵都見不到。外面的人也進不來，長久這樣下去，身體遲早垮掉...”

    羅弗淡淡一笑。

    “不過沒關係，看到現在大家這麼幸福，我也挺開心的了。像我們這種經常與槍’支彈藥為伍，在警備站這種輻射高強的地方工作的，難免都有點什麼毛病。所以我想要是可以，以後因識千萬不要在軍部工作，在陸地上也當個教書育人的老師，和你一樣就好。同樣吧，也不希望再看到打打殺殺的畫面了。”

    羅皓很久都沒有說話，終於在一陣狂風颳過之後，他緩緩開口：

    “慎川說你還有多久？”

    “一個月，頂多兩個月，撐死兩個半月。現在的科技太發達了，輻射病也越來越嚴峻，羅皓，你也要保護好自己，記得每年都要及時體檢啊。”

    羅皓動動唇，沉默著。

    “你說我們離世界和平，還有多久？”

    夜間天涼，樓下的女人們也紛紛為孩子們添置上衣服，免得凍著。兩個人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十分孤獨。

    “很快。”

    羅皓重新點了根菸。

    “在你看得到的時候。”

    -

    假如羅弗不是早有預判，那就不會這麼說了。

    關於鮫人的言論日復一日的增多，畢竟剛剛將藍星收復成了附屬國，多半也會出現些不當言論。

    可是，羅皓的愛人是條鮫人。

    羅皓的孩子，也屬鮫人。

    一日夜裏，斯洛特宮像往常一樣安排了管家夜巡，忽然在後院的生態池中發現了黑影。

    “什麼人？出來！”

    手電筒的光向那片叢林中掃去，影子又消失了。

    “出來！”

    管家手持電筒，直接踩入綠化帶裡。腳下忽然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嚇得他一激靈。

    “啊！”

    管家幾乎和這個“不明物體”同時尖叫起來。

    確認了這是個人的前提下，他眼疾手快地彎腰，死死抓住了這個“人”。

    “抓到你了！看你往哪跑！”

    “放開我！放開我！你不要碰我！啊啊啊！”

    是個小男孩。

    全身上下面板雪白。

    管家氣得直接把他壓制在地上，招呼了另外幾個巡邏的也一起過來。

    “嚯喲，上了這麼久的班，每天晚上巡邏本來還以為單純只是走走程式，沒想到還真給我收穫到了什麼。嘿嘿，這下帶給執政官看可以漲工資咯。”

    好幾個人一起走過來把人拉住，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開始哇哇尖叫，聲音響到連耳膜都生疼生疼的。

    “吵嚷什麼！”

    霎時間，樓上兩扇窗戶內，燈光亮了。

    不好！打擾到了執政官了！

    幾個人慌慌張張捂住孩子的嘴，抬頭一看還是被嚇了一跳。

    羅皓一身睡衣站在陽臺上，目光冷冰冰地往下看。

    媽的。

    別說是什麼漲工資了，吵醒了執政官和他兒子，不被扣工資就已經很不錯了，保住飯碗比什麼都重要...

    三區星獄。

    凌晨的天微微發白，顧淮從審訊室走出，給羅皓回了一通電話：

    “閣下，這個孩子名叫常星，是和二殿下有關。”

    常星。

    好耳熟的名字。

    不出意外，羅皓又認識了。

    “審了些什麼？”

    終端另一頭，羅皓已經睡意全無，穿著寬鬆的居家睡衣坐在餐廳裡，手邊是一小杯紅酒。

    “問了來頭，現在被送去科研基地了，就等慎川他們那邊的回覆。這孩子目測只有十二歲，但是剛開始搜了身，從他身上翻出了這個。”

    顧淮拿出了一把銀色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