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弗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了，頭髮長期沒有打理，已經長及肩膀，臉上的胡茬也一根一根往外冒，絲毫沒有半點形象。

    大門開啟那一瞬，一束微光照射到他臉上。

    阿藍從樓梯上捂著耳朵跑下來，跳到羅弗身旁的沙發上：“剛剛好像有什麼聲音，羅邁達宮爆炸啦！羅弗你說是不是要打仗了？”

    阿藍抬眼一看門外，那個站著的高大身影，瞬間就認出來了這是誰。

    “洛...！”

    阿藍被驚得語無倫次，那個沒有說出口的“淵”字終究還是被卡在了喉嚨裡。阿藍已經十歲了，也已經有了一個小孩該有的意識，知道此時此刻眼前的人跟以前變得有點不一樣，眼神中散發的銳氣像是一把咄咄逼人的刀。

    “羅皓。”

    羅弗從沙發上緩緩站起。

    “羅皓？”

    阿藍在口中默默重複了一遍，疑惑地看著兩人。

    羅皓像是機器人似的向前邁動步子。

    這個家，這個羅邁達宮，早已不是兩三年前的羅邁達宮了。

    羅弗向羅皓走進，兩人的雙手緊緊相握。

    羅弗的手冰冷，眼神黯淡無光。

    “現在，這是什麼世道了？”

    羅皓終於開口，羅弗眼睛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宋成掌握執政大權，此外，我什麼也不知道了。”

    “暴君？”

    羅皓目光犀利，淡淡地往旁一掃，身後手執槍械的下屬牢牢跟在他身邊，沒有上前阻止，也沒有趕他出去。

    羅皓下臺純屬自願，世人始終對他抱有敬畏之心，恭恭敬敬從不敢怠慢。也正因為如此，此時此刻即便是宋成執政的世道里，羅皓也沒有失去他以往的威嚴。

    羅弗搖搖頭，並不做回答。

    阿藍神情木訥，腦子裏一團亂麻，怔怔開口道：“你...我...你們...”

    羅皓從羅弗身後看見阿藍，神色驟然一變，又立即恢復寧靜。

    “斯洛特宮現在是宋成在住，你回來之後應該哪裏都沒去吧？顧淮現在也跟著宋成，這段時間，你怕是要先將就著了。”

    “你又是怎麼回事？”

    羅皓問道。

    “我被彈劾了。”羅弗搖搖頭，聲音輕了下去。

    “因為‘星際海盜團’。”

    羅皓點了點頭。

    “知道了。”

    此話一出，大致的情況羅皓應該也已經知曉。

    羅弗身為執政官的時候深受人們愛戴，現在來了個宋成後，卻反手就把人家彈劾，目的還不明顯麼？

    “等我這段時間先安定下來，就把你帶出去。”

    羅皓轉身就要離開，羅弗跟上去，把手搭在他肩上：“羅皓，宋成現在只是指揮官。他想篡位，可時機不允許。現在執政官的位置還空缺著，我想你應該能夠拼一把...宋成這段時間也為羅邁達帝國做了不少貢獻，忽然之間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也沒有對我做出有威脅的事情。你要是樂意的話，可以跟他好好溝通一下。”

    羅皓回頭，微微頷首，眼裏暗藏殺機：

    “莫名其妙坐享榮華，曾經想過謀權篡位的人，叫我憑什麼跟他‘好好’溝通？人一旦變了心，就很難再改回去。如果有朝一日甘願與平庸為伍，那纔是一個人最差的結局。哥哥，沒有人會想要平平淡淡過一輩子，這句話，同時也與你共勉。”

    羅皓拋下這一句話，走出大門，又微微回頭：

    “對了，能不能借我一個終端和一架飛艇？我現在是星際黑戶。”

    羅弗沒有權利，但是阿藍有。

    ...

    過年了，皇室將要舉辦一場規模盛大的年會，邀請到了皇室和內閣重臣。

    地點開在斯洛特宮，雖沒有羅邁達宮大，但舉辦起來也是綽綽有餘。

    書房裏，書桌上的一盞檯燈散發幽幽的光線，放置在桌面上的透明終端忽然發出細微的鈴聲。

    宋成單手支著腦袋，有意無意地舉起終端一看，是顧淮的來電。

    猶豫再三，手指還是摁下了結束通話通話的按鍵。

    身後的落地窗外下著鵝毛大雪，此刻一陣靜謐無聲。書房裏的暖氣開得很足，也不知道為什麼，宋成滿腦子都是那天在能源星上的酒吧裡，在洛菲的房間裡發生的那一幕。

    不由得渾身燥熱。

    他解開襯衫上兩顆鈕釦，外套隨意地搭在椅背上。

    咚咚咚。

    三聲有序的敲門聲。

    “閣下，客人們都來了，您也下來吧。”顧淮的聲音阻隔了一道門，聽起來悶悶的。

    “閣下，您不下來的話，有件事，讓我很為難的。”

    顧淮靠在門上，忽然，門從裡面開啟，差點沒讓他摔倒在地。

    “什麼事？”

    樓下歌舞昇平，聽見了華麗的交響樂從底下響起，人們的歡聲笑語也迴盪在長長的走廊。

    “有一位...客人，說要見你。”

    宋成靜靜看著顧淮的眼睛，淡淡道：“請上來。”

    顧淮一點頭，下去了。

    什麼事都瞞不過宋成的眼睛，顧淮明知道自己已經犯了欺君的錯，但在前僱主和現僱主的份上，更加在意的便是情分了——跟了羅皓這麼久，兩人早就視對方為親人了。

    大廳裡，沒有指揮官的場面顯得有些混亂。羅皓坐在角落裏，視線落在中央的那架鋼琴上。

    自己居住了這麼久的斯洛特宮，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家的感覺。

    “...閣下，上樓吧。”

    顧淮有些痛心，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當稱呼羅皓叫什麼。

    羅皓繞過他身邊，又回過身伸手阻止：“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你在下面陪客人吧。這麼一場宴會，來的賓客應該身份不小。”

    放眼望去全是生人，羅皓說道。

    顧淮低了低頭。

    獨自踏上那一級級臺階，羅皓內心百感交集。當他面對這位當任的指揮官時，羅皓眼前忽然一亮。

    難怪敢篡位，這身材和體型，和他簡直沒什麼兩樣。

    甚至可以說，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羅皓視線落在書桌上兩本紅色的小本子上，又回到宋成臉上。

    宋成深知眼前的人是誰。

    見他不說話，羅皓索性開門見山道：

    “不知閣下對藍星未來...”他伸手比劃了一下。“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