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身體無聊得很，洛菲也沒有要處理的事物。

    她睡了一個午覺，又夢見了自己的母親。

    這下，她終於看清了媽媽的臉。獨屬於鮫人那微微泛藍的瞳孔，潔白沒有一點瑕疵的肌膚和金黃色的長髮，就像是公主一樣。

    洛菲夢見媽媽給她將故事，是洛菲聽了無數遍的《美人魚》的故事。

    童話故事裏，公主即便忍受百般苦楚，最終也沒有追求到自己的真愛。在變成泡沫，將要消失在最後的一抹夜色中時，她看見了王子的幸福。

    直到洛菲在夢裏看見媽媽的臉越來越模糊，知道夢境就要結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未真正意義上擁有過“幸福”這個東西。

    就像小美人魚一樣，窮盡一生都在追求的事物，最終還是化爲了泡影。

    夢好像已經結束，可洛菲仍不願意睜開眼睛。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之前和羅皓一起去阿萊星崇吾山的景象，聽了關於比翼鳥的傳說。

    比翼鳥一輩子都在等另一半，可神話終究是神話。可悲得是，比翼鳥通常被用作比喻至死不渝的夫妻，卻並不是祥瑞的徵兆。

    洛菲眼角落下一滴眼淚，覺得心中的憋屈徹底無處訴說。

    感覺到眼角的淚，就要順著耳廓落在枕上時，忽然有一隻溫熱的手，將它輕輕撫去。

    洛菲猛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羅皓的臉。

    羅皓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前彆着一枚象徵威嚴的銀色胸針，掛下銀色的流蘇，好像是剛開完什麼重要的會議。

    洛菲趕緊用被子擦去眼淚，然後蓋過頭頂，不願意面對他。

    羅皓扯過洛菲的被子，往下一拽，她那張滿是不服的臉便又出現了。

    “夢到什麼了？”看到洛菲掉眼淚，羅皓好奇問道。

    可他後知後覺一想，能讓洛菲掉眼淚的，無非也就那幾件事。

    他不該問的。

    洛菲狠狠瞪了羅皓一眼，換了個方向繼續躺。

    身後突然沒有聲音了，洛菲重新閉眼，淡淡的薰衣草味傳入鼻尖，她吸吸鼻子，突然聽見耳邊一陣輕笑，拂出的氣息輕掃在洛菲臉側。

    洛菲惱羞成怒地轉過來，雙唇輕輕擦過羅皓冰涼的唇瓣，她愣住了。

    羅皓連忙坐好，從牀頭櫃上取來一個保溫盒，開啟一陣香氣撲鼻，洛菲目光被吸引過去，一看，是熱騰騰的餃子。

    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

    “最近隔三差五的吃水餃，我怕你同一個餡吃膩了，就換了一種包法。這是魚肉蝦滑餡的，你應該會喜歡。”

    洛菲懷孕的時候，一聞到魚肉就覺得腥得慌，就忍不住的想要乾嘔。這會兒聽到是魚，她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抗拒地搖搖頭：

    “不想吃魚。”

    “我知道你會對氣味敏感，特地調味了好久的，你就嘗一口。”

    洛菲半信半疑地用叉子插起半個，送進嘴裏，咀嚼兩口，只覺得滿嘴噴香，十分鮮美。

    “腥味沒有了。”

    洛菲莫名有點想哭。這段時間的伙食基本都是羅皓親自送過來的，只不過前面幾天洛菲精神恍惚，提不起勁，也沒有怎麼吃。

    今天總算是精神好了些，洛菲吃了很多，吃著吃著，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本來就加了鹽的。”羅皓微微皺眉道，低下頭去看她紅紅的眼眶。

    洛菲癟癟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羅皓臉不自覺發燙，等保溫盒裏的餃子被一掃而空後，他一語不發地抱過盒子去清洗。

    洛菲打了個飽嗝，聽盥洗室裏的水聲停下，羅皓挽起了袖子拿著乾淨的保溫盒走出來。

    這一幕那麼的似曾相識，洛菲心中有所觸動，可面上仍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有事想問嗎？”

    羅皓見她盯著自己，問道。

    洛菲想到朗月，不覺有些困惑，於是問道：“朗月是你新找的秘書？”

    羅皓擦乾了保溫盒，擦乾了手又在她身邊坐下。

    “嗯，但把她留在身邊的價值不大，該問的該套出來的話全部都問清楚之後，我就把她趕到這裏來當義工了。一個克隆人留在自己身邊，簡直是後患無窮，有違人倫道德。”

    洛菲點點頭。

    “跟我想的一樣。”

    “你想什麼？”

    “想著一個克隆人會被你留在身邊，無非就是獲得了有利價值之後再拋棄。那你為什麼不殺她？”

    “因為克隆人和‘鳳凰’有關聯，而你們和鳳凰有合作，我怕他們遷怒於你。”羅皓望著洛菲的眼睛說道。

    洛菲不屑地笑笑，心中的厭惡又一次油然而生。

    “沒必要假惺惺的。我們已經離婚了，指揮官還是把目光放長遠一些，不要在我一個兩頭背叛的人身上花心思，不值得。”

    羅皓面不改色道：“我說你值得，你就值得。”

    洛菲重重嘆了口氣，苦笑著。

    “你走之後，我以為戰爭就要開始了。以這樣的狀態面對這樣的你，我怎麼都下不去手，也下不去殺心。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一顆子彈，是我受過最重的傷。從你開槍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離開了我，我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羅皓嗓音低沉，視線始終落在洛菲的臉上，怎麼都移不開眼睛。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重新涌入腦海，越發清晰。

    “我就不一樣，沒有了你，我的日子照樣過。”聽了羅皓的話，洛菲心中似乎是頂著一塊足有千斤重的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也不知道是要高興還是晦氣。

    她失憶的時候的那個傻樣，自己有多愛他，洛菲心裏明白的很。

    可是她現在不是羅邁達帝國的公主，是藍星皇室的公主。

    而眼前的男人是他們的敵人。

    洛菲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沒有的話，就來說我的事了。”

    羅皓道。

    洛菲想到了在警備站著陸的那個晚上，愛迪生隨著星艦一起消失在火中，說不定早已死的連渣都沒有了。

    “愛迪生呢？死了嗎？”

    早在他提出要繞道的那一刻洛菲就已經開始懷疑。他既要和自己合作，又要把自己往火口推，最後還把自己的性命搭了進去，屬實冒險。

    好一個借刀殺人。

    “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