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將另一隻小手裏攥著的一根魚刺射了出去。

    這根魚刺是昨晚林家人吃魚時，她悄悄弄過來的。

    在末日待久了，手裏要是沒有件武器，就會很沒有安全感，即便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在末日了，但骨子裏的習慣卻一時難以改過來。

    現在，她的習慣派上用場了。

    低空飛過的大雁被魚刺射中了脖子，一頭砸了下來，就落在林翠娘跟前。

    她愣了下，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天上竟然掉下來一隻鳥兒？

    劉招娣反應可比林翠娘迅速多了——在佔便宜這方面，她向來反應力驚人，一個箭步竄過來，一把抓住大雁的脖子，提著就要走。

    林翠娘忙攔住她：“等等，別走，你不能把它拿走——”

    劉招娣哪裏管她？

    林翠娘急得不行，可又不能撒手不管懷裏的曦寶，趕緊衝妹妹道：“玉娘，快，攔住她。”

    林玉娘雖然傻，卻聽話，螞蟻也不數了，跑過去伸手擋在劉招娣面前，“不許走。”

    劉招娣可不怕這麼一個小傻子，用身體撞開她，“滾開，信不信我打你。”

    林玉娘被撞倒在地，乾脆一把抱住劉招娣的腿，執拗地重複了一遍：“不許走。”

    劉招娣一手端著碗，一手擒著大雁，空不出手來扒開這死丫頭，急得抬起腳對著她又踢又踹。

    林玉娘認死理，姐姐讓她攔住這個人，她就死也不放手。

    被踢得小臉慘白，痛苦地嗚咽著，像一隻被蹂、躪的小動物。

    林翠娘心疼極了，“別打了！玉娘鬆手，快鬆手，讓她走吧。”

    和妹妹比起來，一隻大鳥算得了什麼。

    是她糊塗了，竟然叫妹妹去攔住劉招娣，她心裏一陣後悔。

    劉招娣哼了聲，“早這樣不就好了。”

    “劉招娣你幹什麼！”一聲怒喝如驚雷般傳來。

    提著一簍子春筍回來的林春娘原本心情好得很，誰知一回來就見到劉招娣在踢打她的小妹，頓時氣得肺都要炸了。

    丟下魚簍衝過去，不由分說抓住劉招娣的頭髮，啪啪扇了她兩個耳巴子，然後丟垃圾似的將她往地上一扔，將地上小臉疼得皺在一起的小妹扶起來。

    “你，你敢打我？你個小賤貨，你——”

    對上林春娘一雙憤怒到猩紅的冰冷眸子時，劉招娣的嗓子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扼住了，話音戛然而止。

    林翠娘抱著曦寶走過來，哽咽著：“阿姐……”

    原本還想哭訴一番的，但是見劉招娣竟然抓著大鳥想偷偷溜走，她立刻告狀：“阿姐，這隻大鳥是掉在咱們家院子裡的，劉嬸，劉招娣想拿走，我讓小妹攔住她，她就踢小妹。”

    林春娘霍然抬眸，眼神鎖定了劉招娣，死死盯著她。

    劉招娣撒腿就跑。

    林春娘邁開一雙大長腿追上去，從後面一腳踹在劉招娣屁股上，將她踹得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屎。

    是真的啃到了屎，一坨不知道哪家的狗拉出來的屎。

    她手裏的碗也摔了個稀巴爛。

    林春娘將大鳥撿起來，又踢了劉招娣一腳，這才往回走。

    劉招娣呸呸吐了好幾口鮮血混著狗屎的唾沫，扯著嗓子嚎哭起來，“喪良心啊，林家合起夥兒來欺負我一個老人哪！”

    聲嘶力竭的，然而林家住的地方太偏了，她哭了半天愣是一個人都沒引過來。

    沒人觀看時，她不是白哭了嗎？

    劉招娣恨恨地盯了林家那邊一眼，起身拍拍屁股，回家搖人去了。

    路上碰到一個人就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將事情講一遍。

    不多時大半個村子都知道了。

    林春娘不放心小妹，帶著她去了好婆那裏，請好婆給她看看。

    得知小妹沒什麼事，這才鬆了口氣。

    剛帶著小妹回家，就見劉招娣帶著一大夥人過來了。

    為首的是劉招娣的丈夫劉金根，還有村長劉水根，看倆人的名字就知道，他們是一對兄弟。

    劉家在明水村是大姓，也可以說是村子裏的土著，彼此之間都沾親帶故。

    前些年天下大亂，有不少難民涌入了明水村，其中也包括林家，這些外來的難民在明水村紮下了根。

    平時劉姓土著和外來戶之間相安無事，但一旦發生什麼矛盾，劉姓之人就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就像這一回。

    聽說劉招娣撿到了一隻大鳥，但是被林家搶走了，劉姓族人都義憤填膺，跟在她後頭來幫她壯聲勢。

    當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些來看熱鬧的。

    村長劉水根開口問：“林春娘，劉招娣說你搶了她撿來的一隻大鳥，可是真的？”

    林翠娘急得想反駁，林春娘率先一步道：“當然是假的。”

    劉招娣一下子就炸了：“假個屁！你看看你把我這臉打的，還有我身上這腳印，都是你踹的，你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下手咋這麼狠呢，我這老腰都要被你給踹斷了，我告訴你，你必須賠錢！”

    林春娘沒急著打斷她的話，等她說完了，這才冷聲道：“水根叔，那隻大鳥是掉在我家院子裡的，沒有主的野鳥，自然是掉在誰家就是誰家的，劉招娣卻想把它搶走，在玉娘攔住她時，她還對著玉娘又踢又打，我氣不過纔打了她兩下。”

    劉招娣：“真是好笑，還大鳥掉在你家院子裡，編謊話也不知道編個靠譜的。

    “村裏哪個不曉得你們林家倒黴，種地種了三年，一擔穀子都沒收上來，打獵呢，連只雀兒都沒打到……那大鳥能掉在你家？”

    其他人聽得鬨笑。

    “就是啊，林家大妹子，那大鳥掉在誰家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掉在你們林家。”

    “當年我們村讓你們這些外來的落腳，結果你們倒好，還反過來欺負咱們本村的人，當咱們劉家沒人不成？”

    “今天他林家敢搶咱們一隻鳥，明兒個是不是就要搶咱們的糧了？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把鳥還回來！賠錢！”

    ……

    劉姓之人一陣起鬨。

    劉招娣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林家在村子裏根本不受待見，而她呢，背後可是有整個劉姓族人作靠山，那隻大鳥不是她撿的又怎麼樣？

    當時又沒有外人在場，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林春娘那個小賤人敢打她，她不僅要她把大鳥還回來，還要她賠錢！

    林春娘將劉招娣的表情看在眼裏，死死攥住拳頭，覺得自己先前那兩耳巴子真是打得太輕了。

    林曦被林翠娘抱在懷裏，目睹了全程，一張稚嫩可愛的小臉面無表情。

    末日實力為尊，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發生爭執，大鳥是誰撿到的不重要，誰實力強，它就屬於誰。

    而在這裏，講究一個人多勢眾。

    她看了看自己核桃大的小手，心裏嘆了口氣。

    她太小了，連話都還不會說，根本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