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得知裴書瑜工作室剪彩儀式現場發生的鬧劇後，匆匆趕過來的。

    不過是一段時間不見，她頭上的銀絲便多了許多。

    姜年看著她眉眼間的滄桑，將泡好的茶遞到她面前，“奶奶，你可以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

    老太太垂眸看了眼眼前剛泡好的茶水，很清透，就如當年她在江南姜家時喝的那杯一樣。

    喉間一哽，她抬起頭來，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對姜年的愧疚，“小年，奶奶對不起你。”

    當初在醫院的時候，她就答應過姜年，裴家這事傅氏不會出手。

    現在姜年的名聲在網上被那麼多人詬病，她卻只能坐在這裏，乾巴巴地向她道歉。

    手中的茶盞有些許燙手，姜年聞言飲茶動作一頓。

    待她喝下杯中茶水，這才抬眸對上了老太太渾濁的雙眸，“奶奶又對不起我了？”

    “這件事或許我們都有錯。”

    “錯就錯在當初奶奶在指婚時，我該先調查傅懷君的情感狀況，而不是腦子一熱應下指婚一事。”

    唇角微微揚起一抹自嘲笑意，她放下手中茶盞，笑道，“不過我現在已經走出來了，奶奶不該為我高興嗎？”

    老太太見她臉上的自嘲轉化成了釋懷，心下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越發愧疚了起來。

    手指握成拳，她輕聲開口，“小年，奶奶這次過來除了與你道歉外，還有一件事相求。”

    姜年聽言並沒有感覺到意外。

    老太太對她一直不錯，她嫁給傅懷君後也一直在照顧她的情緒。

    與她爸媽和小叔對她好相差無幾。

    現如今傅氏已經是強弩之末，柯夏又要與傅懷君爭奪裴書瑜，即便柯夏投資了傅氏又怎樣。

    如果傅懷君不爭氣，傅氏到頭來也只會被柯家收下。

    老太太能堅持這麼久不找她，想必是內心對她的愧疚頗多。

    現在傅懷君與柯夏鬧僵，前者還在剪彩儀式上讓裴書瑜二選一，算是徹底要和柯家斷了合作。

    只是這纔過去多久？

    姜年垂眸掩下眼眸間閃過的笑意。

    待她再抬起頭來時，她的眉眼間神情恢復正常，“奶奶如果是來找我商談傅氏合作一事的話，這件事我並不好擅自做決定。”

    “爸爸還年輕呢，姜家的一切還都由他決定，不如您去找他談談？”

    若是找姜父有用的話，老太太這次也不必厚著臉皮過來。

    她怕自己找到姜家後，姜年在京城一年多來受的苦全被對方知曉。

    屆時傅氏要面臨的就不再是即將破產倒閉的情景，而是更嚴重的。

    面上露出糾結之色，老太太看著面前一臉沉靜在泡茶，不再表態的人兒，嘴角倏地揚起一抹苦笑。

    “你嫁入傅家一年有餘，一直都是傅家虧欠於你。”

    “當初是奶奶逼著懷君娶了你，以為懷君能爭氣，藉着姜家的勢力扶搖而上。”

    “是奶奶錯了，是奶奶亂點鴛鴦譜，耽誤了你這麼久，你這樣優秀合該配個更優秀的男人，而不是……”

    自家孫子什麼樣，老太太最有資格批判。

    當年丈夫與兒子兒媳遭遇厄難，她獨自一人將孫子撫養長大。

    祖孫倆相依為命，互相依靠，是她沒有教育好孫子，纔會導致現在只有姜年受了傷。

    姜年把新一杯的茶水遞到她的面前，又把那杯放涼的茶水倒掉。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奶奶，人都是在不斷學習成長的。”

    “我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最初被人販子拐賣那段時間，我這二十多年過得順風順水。”

    “可人生中哪有那麼多順風順水呢，您說是吧？”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傅懷君，要不是他……”

    嘴裏的話還沒有說完，姜年就見辦公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

    小助理的叫喊聲也從外頭傳來，“傅先生，您不能進去！”

    “老闆，傅先生硬是要找您。”

    面對小助理麵露無辜的面色，姜年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而傅懷君也沒想到姜年正在接待客人，這位客人還是自己的奶奶。

    原本陰沉的臉上浮現出錯愕神情，他走上前去在二人面前站定，“奶奶，您怎麼在這兒？”

    說完他又想起了什麼，偏過頭去看姜年，“是你向奶奶告狀的？”

    姜年早已經習慣被潑髒水，也懶得向他解釋什麼。

    畢竟她越是解釋，他就越覺得自己是在找藉口。

    默默地低頭喝茶，傅懷君見她連頭都不抬一下，內心那股在剪彩儀式上積攢的無名狂怒霎時攀升。

    雙手緊握成拳，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姜年，我在問你話。”

    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被一陣悶哼聲打斷。

    感覺到大腿後側被打了一棍，他下意識回過頭去，就見老太太正沒好氣地瞪他。

    “傅懷君，我是怎麼教育你對小年的？”

    “當初我就說過，你和年年結了婚就要與她和和氣氣的，當初你答應的好好的，現在又在擺譜給誰看？”

    老太太不提這事還好。

    傅懷君腦海中立時跳出當初自己被逼著娶姜年的場景。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五官扭曲的衝動，沉聲道，“奶奶，如果當初不是你逼著我跪在爸媽的墳前要我發誓，我也不會娶她。”

    “混賬！”

    即便知曉孫子的內心想法。

    但當老太太真的聽到他說起這件事時，她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手中柺杖又一次落在他的腿上，老太太厲聲道，“給小年道歉！”

    “這一年你做了多少對不起她的事，要不是她大肚，你知不知道不光光你，還有裴家，甚至是你奶奶我都會……”

    “奶奶您說什麼呢，好似我是那玉面羅剎似的。”姜年忽然開口打斷了老太太的話。

    她終於抬起頭看向傅懷君，說話語氣平靜，“傅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臨了她想到在剪彩儀式上他說的話，“你是找我去給裴書瑜道歉的嗎？”

    “抱歉，我確實是讓小助理接了這單，但是裴書瑜配不上我的道歉。”

    她不卑不亢的模樣落入傅懷君眼底，讓他不由地收緊雙拳，連指甲嵌入掌心肉中都未曾覺察。

    老太太一聽自家孫子來找姜年，是要她給裴書瑜道歉的，本就氣的不行，這會兒更是被氣的眼前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