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猜得沒錯，那些魂魄果然就藏在潭水之下。”

    小人瞪起眼睛望了好一會，終於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蘇明心裏鬆了一口氣。

    幸好還在，這絕對是個好訊息。

    比房間裡有一隻蟑螂更可怕的是什麼？

    是它不見了。

    要是那一堆邪異的屍山也像蟑螂一樣消失不見，那纔是真正要命的大事。

    蘇明就算跑斷一雙腿，也得找出來它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它們情況如何？”

    蘇明又問道。

    這次小人的答覆便快了許多，沒多久，它便回答道：“魂魄的狀態很平穩……應該是陷入沉睡了。”

    他轉過頭，驚訝地問道：“魂魄也會沉睡？”

    小人一攤手，無奈道：“誰知道呢，也許是有一些還沒消退的本能？沒準它們察覺到無法繼續獲得新鮮的屍體，就直接陷入沉睡了？”

    它的聲音中滿是猶豫。

    怎麼連你都不靠譜啊。

    蘇明不禁扶額，本來他還打算靠韜光來解決這個讓人頭疼的大問題，沒想到它竟然也一樣的不確定。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把它們叫起來揍一頓？”

    小人的視線有些詭異：“……你想讓你山下的所有人死嗎？”

    “當然不想啊。”蘇明感覺莫名其妙的，“他們好不容易活下來，我讓他們死幹嗎？”

    “那就聽我的，先別去管它們。”

    小人嘆口氣，一連指了好幾個方向。

    “這裏所有的黑水潭，已經暗地裏連在一起了。”

    “你們看不出來，但在我的眼中，整座山是被一群沉睡的魂魄包圍起來的。”

    蘇明眉頭緊鎖。

    “問題這麼嚴重嗎？”

    “遠比你想象想想得嚴重。這些魂魄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它們變成了一個整體，平鋪在所有的水底，這樣說你給你明白吧？”

    小人用小胳膊使勁比畫了一下，虛抱了個很大的圓，用來表現那玩意的龐大。

    “要是貿然把他驚醒，那這就徹底完蛋了。”

    “那些修士也許能活下來，但是他們的家人呢？”

    蘇明默然無語。

    考慮良久，他咬著牙問道：“這些東西陷入了沉睡，暫時醒不過來，對吧？”

    小人點點頭。

    “那我弄得這些魂燈有效果嗎？”

    “確實是有。這些燈中的真火在逐漸引出潭水中的魂魄，若是一直保持著這種情況，或許能這麼解決了不成……”

    “好！”蘇明下定了決心，回過頭，對著身後飄著的雲氣喊道：“祖師，我們做的是對的！”

    “但是還不夠，接下來，我們必須再加上一些封印！”

    這些遁術在學會後，就會發現其中的奧妙了。

    在蘇明下定決心後，祖師默嘆了一口氣，便開始下手去做了。

    因為大部分時間蘇明都是作為輔助，主要的工作都是祖師完成的。

    蘇明用土遁之術不停地抽取礦脈，祖師指尖劃過虛空，也不見有什麼過程，這些堅硬曲折的礦脈便直接變成了無數熔化的鐵水。

    又是一指，這時鐵水便迅速地凝固成型，變成了一根根粗大的鐵鏈，密密麻麻地橫跨在潭水之上。

    火光一明，這些鐵鏈上頓時燃起了幽藍的洞明真火。

    等火光熄滅之時，上面便留下了無數玄妙的紋路。

    但這一切都是同時進行的，這裏鐵鏈成型，那邊就在火刻符文。

    也沒見祖師有什麼動作，無數鐵鏈就自動地做好了所有的工作。

    只有從那略顯暗淡的雲氣上，才能看出祖師也並不輕鬆。

    “這封靈絕陣已經布好了……”

    祖師身體暗淡，疲憊地說道，“我消耗了太多的靈氣，必須要休息一會了。以後的事，就暫時交給你了。”

    說完，他便化作一道遁光，直直地朝著山上飛去。

    蘇明目送流光遠去，心中忽然一陣茫然。

    自己這麼做，真的好嗎？

    祖師依然是願意照顧自己的，爲了自己的想法也願意遷就，甚至連自己的魂體都有些不穩定了。

    可這一切換來的，只是一個不一定有用的封印。

    這真的值得嗎？

    蘇明枯站在原地許久，一直等到日頭西落，明月高懸，他也依舊站在原地，望著眼前的黑水潭，還有上面由鐵鏈構成的陣法。

    韜光的身體還不能穩定，在蘇明身上玩了半天后，它便戀戀不捨地又融進了蘇明的身體。

    那些白天裡旁邊忙碌著建房子的修士們也已經離開了。

    看見蘇明，他們還特地過來打了個招呼，姿態恭敬謙卑。

    之前他們的眼也不瞎，自然能看見潭水上發生了什麼。雖然對具體的事並不知曉，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感謝。

    蘇明看著他們，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想法：

    如果他們是十足的混蛋，那自己是不是就能輕鬆點了？

    那樣的話，自然就不用管他們死活，甚至還可以故意歡迎潭水底部的屍山，給他們個教訓……

    一陣夜間寒風吹過，蘇明打了個寒戰，從自己的想法中掙脫出來。

    自己剛纔那是怎麼了？

    他有些茫然，為什麼自己會冒出這種奇怪的想法來？

    “你快入魔了。”

    忽然，他的身後響起一個嘆息聲。

    “佛陀曾困於世間迷障，不得解脫，於林中苦行六年，終不得解脫。”

    “你和佛一樣，也被迷障困住了。”

    蘇明慢慢回過頭，看著趴在身後的山羊。

    它嘴裏正嚼著一根雜草，低著頭，自顧自地地說道：“你有一顆佛的心，卻沒有佛的大智慧，所以終究無法解脫。這注定是一件悲劇。”

    “……所以我該怎麼辦？”

    蘇明迷茫地問道：

    “我現在心裏很痛苦，一邊是作為一個人，我覺得我應該去封印黑水潭，保護這些周圍生活的修士。現在封印完成了，我應該感到高興纔對。”

    “可是另一邊，我也是祖師的弟子，我能明白他對我的諄諄教誨，看到他因為我的想法累成這樣，我的心裏卻很不是個滋味。”

    他仰望著頭頂的明月，聲音漸漸和晚風融爲了一體。

    “……所以我到底該怎麼做？”

    他扭過頭，看著慢慢吃草的山羊，茫然地問道：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山羊沉默片刻，忽然反問道：

    “你知道佛是怎麼解決的嗎？”

    “怎麼解決的？”

    它的聲音中滿是痛苦：“捨身飼虎，割肉喂鷹……由自己來揹負所有人的痛苦。”

    “老闆，這就是智慧無窮的佛悟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