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完了一堆雜七雜八，用處各異的符籙後，蘇明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工作。

    此時男人的背上已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籙，有的是刻在皮肉之外，有的是流於表面的靈氣符，還有一些更是埋藏在肌肉之中，只有偶爾的運轉之時，才能在外面勉強看出一點玄妙的紋路。

    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蘇明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忍不住點了點頭。

    苦學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上手實踐。

    結果很讓蘇明滿意。

    果然，就算十年沒怎麼畫符，他的手藝也完全沒有退步嘛。

    在各種符籙的作用下，血泊中的男人逐漸停止了滲血。

    沒多久，他就醒了過來。

    趴在血泊中，他茫然地環視了周圍，便看到了旁邊正蹲坐著盯著他看的蘇明。

    修士一驚，掙扎著試圖站起來。

    “大仙，之前是我被另一個大仙控制了……”

    胳膊還沒撐起身體，忽然一軟，他又重重地跌進了血泊中，砸起的血花甚至飛濺到了蘇明的身上。

    看著狼狽掙扎的修士，蘇明嘆了一口氣，摸出了一個手帕遞給了他。

    “給，你先擦擦吧。”

    修士卻愣住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手帕，就像一座雕塑。

    遠處的山羊忍不住轉過了頭，一陣唉聲嘆氣。

    良久，修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茫然無措地接了過來，慢慢擦了一下自己的臉。

    瞬間，原本白皙的手帕上便滿是骯髒的血水。

    他身體一陣抽搐，抬頭望著蘇明，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無事。”滿頭是血的蘇明笑著說，“我原諒你了。”

    他自己渾身是傷，卻在原諒自己這個傷害他的人。

    這是何等的慈悲！

    修士終於忍不住了，跪在血泊中，身體佝僂著痛哭起來。

    耳邊依然傳來蘇明的安慰聲，宛如一個包容的聖人。

    “沒事，沒事，我原諒你了。”

    和蘇明一起目送著三步一回頭的修士山下，山羊忽然忍不住轉過頭，對著旁邊的蘇明說：

    “以後你要是遇見佛門的人，千萬要有多遠跑多遠。”

    “怎麼說？”蘇明一愣，也轉過頭看著山羊。

    此時天色已晚，羲和斜掛在山邊，天地間昏黃一片。

    就連原本白毛的山羊，此時也被餘暉染上了一層濃醇的酒紅色。

    它看著茫然的蘇明，嘆了口氣。

    “你啊，你身上有那些和尚們最憧憬，最虔誠的一個東西。”

    “啥玩意啊？”蘇明愈發茫然，對於山羊的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穿越過來以後，他可是從來沒跟和尚扯上關係啊，自己身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聽蘇明放個屁都能知道他想不想拉屎。

    山羊一看蘇明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裏更是愁苦。

    “我說的那個東西並不是真正存在的金銀佛寶，而是以一種虛幻縹緲的品質。”

    “是傳說中佛的那種一視同仁，樂意獻身的品質。”

    蘇明一副聽天書的模樣，眼中透漏出清澈的愚蠢。

    山羊問道：“你聽說過賢愚經嗎？”

    蘇明搖搖頭，苦笑道：“山羊兄啊，你就快別賣關子了。”

    “這什麼經，那什麼經的，我一個修道的，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

    山沉默良久，還是一嘆，開口解釋道：

    “這賢愚經乃是十三卷因緣故事，講的是佛曆經種種磨難，最終成佛的故事。”

    “其中最有名的一個，就是捨身飼虎。”

    “這我知道。”蘇明點點頭。

    “佛門極度推崇一中名為慈悲的精神，並且在一段時間裏，還有些固執的和尚認為只有不停殘害自身，捨去自身血肉能成佛。”

    “而老闆你的身上，就隱藏著這種慈悲品質。”

    蘇明一愣。

    慈悲？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種心思？

    誰想要我用肉喂老虎我直接跟他急好吧，還敢讓我慈悲？

    山羊看著蘇明的表情又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問題了，老闆，你不是故作姿態，不是故意強迫自己裝出一副慈悲的模樣來欺騙別人的，你是真的有一顆和佛一樣的慈悲心腸。”

    和佛一樣的慈悲心腸？

    蘇明蒙了。

    前前後後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他。

    “不，我只是……”蘇明慢慢組織著語言，說，“我只是覺得我有能力，就應該力所能及地去保護一些弱者，我不想看到悲劇……”

    可是不管他怎麼解釋，山羊臉上的悲傷就愈發濃重。

    “老闆，你就是人間之佛啊。”

    “以後千萬要離和尚遠點，不然他們肯定會把你抓起來，塗上一層金粉，放在宗廟中受萬人供奉。”

    “從此，永遠無法重見天日。”

    也許是山羊眼中的悲傷太過強烈，蘇明忽然語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吧，我跑還不行嗎。”蘇明撓撓頭，對山羊的說法沒什麼感覺。

    山羊也明白他不懂，所以也只能苦笑。

    也許等到蘇明被金水活活鑄在佛像中時，他纔會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山羊苦澀地想到。

    忽然，蘇明想起來了什麼，問道：“話說，之前跟著傻鳥回來的那隻鳥是怎麼回事？”

    “哦，這是啊。”山羊也想起來這岔了，對蘇明解釋道：“當時不是說那家人把傻鳥嚇得不輕嗎，加上人家也知道傻鳥，知道它是去給那個傷者看病的，所以心裏很愧疚，打算補償一下它。”

    “聽說鴉雀最喜寶石珠玉，這戶人家本來打算咬牙拿出點姑娘陪嫁的嫁妝什麼的，結果忽然那家的小孩拿著個鳥籠子跑到傻鳥的眼前，籠子裡面的正是那隻黃鸝。”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傻鳥突然跟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一樣，一眼就看上了這隻鳥，對著籠子一陣撲騰。”

    “看這場面，本來我們都尋思著是傻鳥想吃掉裡面的黃鸝，就直接給籠子開啟了。”

    “那鳥是那傷者之前抓給那小屁孩玩的，剛纔跑過來也就是想對傻鳥炫耀一下他的鳥的羽毛，沒想到直接把自己的鳥給炫耀沒了，那孩子哇地一聲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