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耳邊響起了祖師的聲音：

    “你那門邪門的秘術就是這點好，不用擔心失手把你打死。”

    “打起精神！真要到了和人廝殺的時候，敵人可不會給你等待的機會！”

    “動起來！開始反抗！”

    攻擊宛如迎面而來的狂風暴雨，無情地困在蘇明的全身上。

    他就像這暴風雨中的一艘小船，在風口浪尖上艱難地支撐著自己。

    “還手啊？你在幹什麼！”

    “你是豬嗎，只知道捱打！你的手麼，你的腿呢！你得反抗呢！”

    祖師一邊辱罵他，一邊瘋狂地攻擊著他。

    蘇明也不是不想反抗，只是祖師的攻擊實在是太過全面，太過刁鑽。

    他剛伸手擋下來自一側的拳頭，腿上馬上就捱了一腳；剛吃痛想護住腿，頭上就被忽地來了一下狠的。

    即使是做到自保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又怎麼能反抗呢！

    “你還手啊！給我反抗！反抗！”

    耳邊傳來的祖師的怒吼聲。

    暴雪傾盆，攻擊也愈發爆裂。

    蘇明面對這無孔不入的攻擊，逐漸有些堅持不住了。

    眼前逐漸被血淚遮蔽了視線，耳朵也捱了一下，從那時候便一直在嗡嗡作響。

    蘇明被揍得很慘。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心不僅沒有像身體一樣慢慢虛弱，反而卻有一種情緒愈演愈烈。

    它叫做憤怒。

    是的，蘇明現在越來越憤怒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第一拳偷襲落在他臉上的？還是剛纔一腳朝他兩腿之間踹去的時候？

    蘇明全都記不清了。

    他現在腦子裏唯一剩下的，就是憤怒。

    為什麼我要一直被揍，為什麼我要一直被罵？

    難道我就要這麼一言不發地承受下去？

    憑什麼？憑什麼！

    怒火幾乎快要燒乾了他的理智。

    終於，在太陽穴又被一記肘擊頂中時，他的腦子裏終於嗡的一聲，徹底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了。

    蘇明放棄了自己漏洞百出的防禦，主動迎著暴雨而上。

    瓢潑大雨無情地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瞬間，渾身上下都在傳來劇痛，

    但這完全沒有打到蘇明，甚至還讓他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愈發爆裂。

    當先轉騰挪都毫無作用時，迎著刀鋒而上恐怕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骨斷筋連，口吐鮮血。

    但即使落到如此的慘狀，他也堅持著，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朝著那暴雨的源頭，拼命揮出了自己的拳頭。

    至於這一拳到底有沒有打中，他就不知道了。

    他已經昏死過去。

    只是在恍惚間，他隱隱聽見了一個欣慰的聲音。

    “……這還稍微像點樣嘛。”

    等蘇明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坐起身，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忽然一陣頭疼。

    昨天的經歷宛如一場夢境在他心底飛速流轉一遍，讓他的腦袋猛地有些脹痛。

    “我……做到了嗎？”

    他怔然想到，看著自己熟悉的雙手，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當時的舉動。

    那真的是我嗎？

    “做到了。”

    忽然，一旁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明一驚，猛地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團坐在桌子邊上的雲氣。

    是祖師。

    他緩緩說道：“你做到了，成功打了我一拳。那一拳，很痛。”

    蘇明愣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好意思，祖師，我之前是失了智了……”

    “蘇明。”祖師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道歉？”

    蘇明話音一頓。

    他弱弱地回答道：“……因為你是我的祖師，我是你的徒孫？”

    祖師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雖然他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團不定性的雲氣，但是蘇明莫名其妙地就是被他看得有些慌亂。

    空氣一時間靜悄悄的。

    良久，祖師忽然打破了這陣沉默。

    他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嗎，怪不得你一直不還手。”

    不，我不還手是因為擋不住。

    蘇明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祖師忽然語氣一轉，看著蘇明，認真地說明道：“你好好記住了，你當時沒有做錯。”

    “我沒有做錯？”蘇明重複了一遍。

    “對。”祖師說，“既然別人在打你，那你再打回去，這何錯之有？”

    “而要是你悶聲不響的只是承受，那纔是大錯特錯！”

    “我們弒仙宗，沒有捱打不還手的道理！就算是你的師父，你的祖師打你，你也得反抗，也得跟他們爭一爭！”

    要是我打不過呢？

    蘇明欲言又止。

    但是看到祖師認真的態度，他還是閉上了嘴，把這句話又咽了回去。

    “好了，昨天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今天你就先休息吧，養養身體，明天再接著練。”

    祖師吩咐完，便起身朝著門口飄去。

    臨走之時，他忽然回頭，衝着蘇明喊道：“只要遭遇了不公，那就去反抗！反抗是絕對沒有錯的！”

    蘇明只得苦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蘇明的受苦生涯仍在繼續著。

    雖然時不時的還會抽冷子給他一下，但是祖師再也沒強行附身痛扁他了。

    不過因為心裏的某種擔心，蘇明找個機會跟他們問了一嘴，想知道當初的那個倒黴蛋怎麼樣了。

    結果讓蘇明的心有些沉重。

    當時的那個修士也算是山中數一數二的天賦異稟之輩，但是在那天回去後，他直接生了一場大病，到現在還沒有好起來。

    這事……該怎麼說纔好呢？

    蘇明心裏有些不是個滋味。

    要說是他的原因吧，但他只是打了他一拳，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大頭應該是祖師強硬控制他身體的原因，當時那人就流下了血淚，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蘇明猶豫再三，還是找機會向祖師提了一嘴。

    祖師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

    “你腦子是有什麼毛病嗎？是你被揍得下不了床，怎麼還要心疼打你的人了？”

    把我打得天昏地暗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看著面前理直氣壯的祖師，蘇明忍不住在心裏誹謗了一句。

    真不愧是仙人，思想境界就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