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動手，他要讓她自己動手。

    “我感染疫病，會傳染給王爺……”

    謝傾暮話音落下，眼前忽然有陰影襲來。

    溫熱的柔軟隔著遮紗，印在她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轉瞬即逝。

    “這真的會傳染嗎？”

    “……”

    謝傾暮臉上驀然像是燒開的水，滾滾發燙。

    這人怎麼這樣？

    她嚴重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王爺別鬧，這真的會感染的。”

    她手撐在殷承昭胸前，用力推開他，卻是不能推開分毫。

    殷承昭幽深的眼底顏色漸暗。

    在他看來，她的這個動作不像拒絕，更像是欲拒還迎。

    “毒是本王讓殷瀾庭在北藏下的，王妃既然已經診斷過，定然不會不知道這是毒，不是什麼疫病。”

    謝傾暮：“……”

    她倒是沒有想到，殷承昭居然會這麼坦誠，剛見面就把這事交代。

    她停住動作，掌心虛撐著他的身體，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眼中的熾熱幾欲將她灼傷。

    謝傾暮羞赧垂下頭，撇開視線。

    “那……也是你讓殷瀾庭殺了張御醫，入侵北藏？”

    “……”殷承昭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如果本王說是呢？”

    【她肯定是以為本王讓殷瀾庭這麼做的】

    【畢竟在她心裏，本王從來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讓她相信本王，幾乎不可能。】

    謝傾暮聽著他心裏糾結，剛剛一點點的曖昧氣氛瞬間破滅。

    她冷冷翻了個白眼，深呼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住大罵他一頓的衝動。

    “你如實跟我說實話，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就信你。”

    殷承昭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中投下一層陰影，遮住眼底暗色。

    空氣中的氣氛，粘稠厚重，如同陷入沼澤。

    “你若是相信本王，為何還要不辭而別，丟下本王一個人跑了？”

    他語氣中透出淒涼怨念，聲調越說越低，頭幾乎快埋到地上。

    好像這事本就是謝傾暮做得不對在先。

    謝傾暮承認她是沒有通知他，但她也沒有打算跑路啊。

    四國就這麼點大，她能跑到哪去？

    萬一殷承昭找不到她，真發瘋顛覆四國，讓四國血流成河，倒時該怎麼辦？

    “我哪跑了，我的東西都還在攝政王府裡呢。”

    殷承昭：“！！！”

    他驟然抬起頭，如點漆的墨眸中，狐疑的漣漪微微擴散。

    “當真？”

    “我不是還把老白給我的東西留在羑里院的嗎？你沒看見？”

    殷承昭偏頭想了想，如實道。

    “連霜虹劍你都帶走了，本王以為你是懶得帶那些東西，畢竟那些東西真值不了什麼錢。”

    謝傾暮：“……”

    謝傾暮氣得雙眼冒出怒火。

    那可是她到這裏，頭幾次收到的禮物，而且還是老白給她的，她怎麼可能捨得丟？

    隔著遮紗，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意，殷承昭裝出一副弱勢的模樣，轉移話題，一向高傲揚起的頭顱垂下，語氣近乎哀求。

    “那……說好了，下次不許一聲不吭就走，必須告知本王，拉鉤。”

    他伸出手，握住的拳頭只伸出一根小拇指。

    謝傾暮嫌棄的眯了眯眼，撇嘴不屑道。

    “你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這有什麼好拉鉤的？”

    “不行，你必須答應本王，拉鉤。”

    謝傾暮：“……”

    她也不知道殷承昭為什麼這麼執著做這種幼稚的事。

    被他灼灼目光盯著，她最後還是受不了的伸出手。

    “拉鉤可以，你先回答我，讓殷瀾庭殺張御醫，出兵北藏是不是你的授意？”

    “不是。”

    殷承昭果斷搖頭，堅毅的目光在與謝傾暮對視半晌，又浮出幾分心虛。

    “你要是不相信……本王也無話可說。”

    【她果然是不相信。】

    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答案，他懸在半空的小拇指搖搖欲墜。

    當他正要收回，小拇指冷不丁被冰冷的手指勾住。

    他眼中劃過一抹詫異，不可思議看向謝傾暮。

    “你相信？”

    “我說了，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就相信。

    現在我也答應你，以後不會不辭而別。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話要算數。”

    謝傾暮伸出大拇指，指腹摁在殷承昭的大拇指上。

    “這下可以了吧？”

    殷承昭心口發暖，心滿意足的揚起唇角，冰冷的臉龐溫柔些許，連周圍的厚重的空氣也變得鮮活。

    “嗯。”

    鬆開手，他的目光落在她隔著冪籬的臉上。

    “那現在，是不是應該睡覺了？其他事，明日再說。”

    謝傾暮看得出他打的什麼主意，連忙拉著身前的遮紗。

    “你睡吧，我在旁邊守著你。”

    她渾身發軟，腦子一抽一抽的痛。

    比起這些不適，她更不想讓殷承昭看到她的樣子。

    “你不是感染風寒了嗎？那更要好好休息，乖。”

    他的手從遮紗下伸進來，謝傾暮急得抓住他的手，猛然搖頭。

    “我現在很醜，我……我……”

    謝傾暮話說到一半，嗓音染上哭腔，委屈充斥尾調，說不下去。

    “怕本王嫌棄你？”

    謝傾暮埋了埋頭，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滾落，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染溼身前衣襟。

    她就是怕殷承昭看到她的樣子嫌棄她，再也不喜歡她。

    她就是喜歡上他了。

    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指上，殷承昭心中一緊，收回手，將她擁入懷中。

    “本王怎麼會嫌棄你？你腦子壞的時候本王可有嫌棄你半分？”

    “……”

    謝傾暮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沉香味，身心放鬆。

    聞言，她神色愣住，也不知道殷承昭怎麼臉皮厚到能提起這茬。

    他哪會嫌棄弱智的她？巴不得趁機處處佔她便宜。

    可那個時候她的臉還好好的……

    “如果本王是個看皮相的人，早在初見這副皮相時，就已經被吸引，不是嗎？”

    謝傾暮懵懂抬了抬頭，可怎麼也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乖，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本王也都只會喜歡你一人。”

    【反正熄了燈，女人都一個樣。】

    謝傾暮：“……”狗東西！

    殷承昭抬手再次要摘下她的冪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