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憬塵完全不顧自己的傷，心思全撲在黎爾身上，握著她的手，仔細檢查著。

    看到她毫髮無傷後才放下心。

    也沒有因她擅作主張而責備，只是心有餘悸得抱著她，溫柔道，“不要擔心，媽媽和奶奶已經回家了，她們沒有受傷，現在很安全。”

    黎爾木然地點頭。

    易憬塵難掩喜悅，額頭與她相抵，“爾爾，我看到你發的訊息了，我很開心。”

    黎爾緊緊揪著他的衣袖，艱難得呼吸。

    沉重開口，“易憬塵，你和我結婚是不是蓄謀已久？”

    “......”

    都說人若是一個器官受損，另外的器官就會變得敏感，黎爾看不見，但她的感知力還在。

    她能感覺到易憬塵的停頓。

    就是這個瞬間的沉默，讓她懸著的心徹底被冷箭擊穿，她掙扎著推開易憬塵。

    有氣無力道，“如果你騙我，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易憬塵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但他想，一定是有人告訴了黎爾一些事情。

    他摸著黎爾的小臉，不知為何，心裏突然覺得害怕。

    漠然開口，“爾爾，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

    “我問你......”黎爾神情專注而認真，“南郊化工集團的股東是不是你小叔？”

    “是。”

    “你選擇和我結婚，是不是因為我是黎赫的女兒？”

    “不是。”

    易憬塵眸色受傷，語調仍溫柔堅定，“爾爾，我們的婚姻確實是我蓄謀已久

    但和你父親無關

    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我愛你。”

    淚水順著尖尖的下巴往下淌，黎爾用雙手擋住眼睛，神情佈滿哀傷。

    喃喃，“你看著我被噩夢纏繞，整晚整晚的睡不著，看著我被網暴，看著我因為父親的事痛苦，這些時候，你在想什麼？

    你從來都那麼冷靜理智，就像一個淡定的旁觀者，而我呢？我就是一個小丑！”

    黎爾心痛到難以呼吸。

    太丟人了！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她剛剛表白完愛意，讓她知道這一切，易憬塵會怎麼看她？

    下賤的玩物嗎？

    哦，他說得很清楚，他出錢，自己供他消遣，他心裏還有個藏著多年的白月光。

    她就這麼清醒的沉淪了。

    “易憬塵。”

    黎爾靠著他的胸膛，氣若懸絲，“當初籤那份契約時，你也沒說我要跟著你多久

    現在，我想離開了。”

    說完，洶涌的淚水從指縫滾落，滴滴落在易憬塵的手背上，腐蝕了他的心。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易憬塵抱起黎爾，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暈染著哀傷，眼尾泛着紅，閃著點點淚光。

    這是付博第一次看到少爺哭。

    甚至，他都不確定少爺到底有沒有哭，因為比較黎爾的淚流滿面，少爺只是眼眶略紅。

    可就是這樣

    纔會讓付博格外心疼。

    原來，命運對誰都是公平的，並不會因為少爺生在易家，就在感情裡施以優待。

    強烈的情緒波動，讓黎爾的腦補神經不堪重負，她昏死過去，被送到醫院後，直接上了手術檯。

    這是一場長達八小時的手術。

    易憬塵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著，如同一尊雕像，從傍晚到天空破曉，他沒有動一下。

    記憶像是電影，回放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從十二歲初遇時的驚鴻一瞥，到中間十五年的求而不得，再到如今的南柯一夢。

    他對她的喜歡，從來都是隻增不減。

    可暗戀

    真得只是一個人的空歡喜。

    這條路，他終於還是要走到盡頭了嗎？

    易憬塵猶如一個被判了死刑的人，萬念俱灰，直到手術室的等滅了。

    他才緩緩起身，身形晃了晃。

    好在付博一直陪在旁邊，及時扶住他，主刀醫生走過來，滿臉的汗水

    語氣卻是很輕鬆，“憬塵，手術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成功。”

    易憬塵麻木得道謝。

    問，“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今天之內就可以，但是醒來後黎小姐的記憶是否會恢復，還需要再觀察。”

    “好。”

    醫生離開後，付博勸易憬塵回去休息，他無言得擺擺手，向着走廊深處走去。

    朝陽的第一縷光打在他肩上，襯得這個男人愈發頹廢，說是行屍走肉都不為過。

    雲鯨別墅

    易憬塵醉醺醺的進門

    管家見他狀態不對，忙上前，想詢問幾句，被他煩悶得制止，轉身向地下室走去。

    那間上鎖的房間被開啟了，門上的風鈴輕輕晃盪，悅耳清脆。

    易憬塵慢慢抬手，顫抖的指尖摸著牆壁上的少女畫像，向後退了一步，頹然倒在地上。

    他微微轉頭，目光落在角落的木箱子上，苦笑，嘆息聲蕩在房間裡，久久未散。

    管家一直候在樓上，看了看錶，見易憬塵還沒有出來，擔心人出了什麼事。

    便尋了過去。

    “少爺。”管家推開門，看到躺在角落裏的人，往日的英俊瀟灑沒了分毫，衣衫凌亂，鬍子拉碴，狼狽到不成人形。

    “少爺，您愛惜自己。”管家心中酸澀。

    易憬塵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片血紅，手裏攥著那枚宇航員鑰匙扣。

    嘶啞開口，“她不要我了。”

    聽得管家想落下淚來，易憬塵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情分自然不同。

    上次見少爺這般痛苦，還是易憬塵十二歲那年，得了突發性腎炎，因為服用激素藥身體發胖。

    同時患上輕微的抑鬱症。

    某天夜裏

    管家被噩夢驚醒，去樓上的臥室查房，發現易憬塵沒在床上，他折身去了浴室，嚇得魂飛魄散。

    浴缸裡灌滿了水，易憬塵沉在水底，一隻胳膊搭在外面，血吧嗒吧嗒往地板上滴。

    那是易憬塵第一次自殺，差點沒救回來，管家自此落下病根，夜裏總要去少爺的房間看看，尋不到人影就心焦。

    在水底遇到黎爾那次，是易憬塵第二次輕生，依舊沒有死成，此後

    易憬塵昏暗的世界照進了一束光。

    管家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疼寵，這個時候的他們，是主僕，亦是朋友。

    “少夫人心軟，您好好和她說，她會聽的。”管家扶起易憬塵，“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

    您是當局者迷，依我們看吶，少夫人對您感情是極深的，可能她自己都沒察覺。

    事情總會有解決辦法的，她是您的結髮妻，您不說離，她能跑到哪裏去？”

    管家的話點醒了易憬塵。

    他無神的眸子裡一點一點的佈滿光彩，垂下眼簾，眼底溢位濃厚的佔有慾。

    那是獵人緊盯獵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