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

    許夫人抱著電話愣神，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許雲梵拿著杯子站在樓梯口。

    “你都聽見了？”

    “嗯。”

    “我們家是造了什麼孽......”許夫人看著迎面走來的大兒子，愁眉不展道，“我真後悔當初把黎爾帶回來。”

    許雲梵倒了杯水，遞過去，“媽，雲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總要體驗過後，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給他鋪路。”

    “可......”

    許夫人握著大兒子的手，“你不就是按照媽媽規劃好的路在走嗎？不也走得挺穩定嗎？”

    許雲梵望著杯子裡漂浮的茶葉，輕聲道，“媽，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羨慕過雲知？”

    “......”

    說起景州的許家，人人都要誇許雲梵。

    他自小聰慧，高中便習得四國語言，不僅品學兼優，為人更是謙遜溫和，做事進退有度。

    都說他是搞外交的好苗子。

    許家有意培養，傾盡人脈，為長子的仕途掃清一切障礙。

    再說起么兒許雲知

    是和他哥哥完全相反的性格。

    也許是大兒子太優秀，到了小兒子這裏，許氏夫妻便拋棄原先制定的規則，溺愛有加。

    造就了許雲知天不怕地不怕的張狂性格，尤其到了青春期，異常叛逆。

    他酷愛登上、探險，有兩回，在北歐的雪山上遇到雪崩，差點死在那裏。

    許夫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到了下一次，他該去該是去，不拿命當回事。

    直到......

    許夫人採取強制政策，將他關在家裏，請了位家教來上課，情況才得以改變。

    那之後，許雲知是不去探險了，但新的危機出現，許夫人發現兒子似乎看上了那個叫黎爾的醜小鴨。

    再後來的事，一步步出乎她的預料，許夫人從不覺得自己有錯，哪個母親不為孩子著想？

    但此刻，她看著許雲梵沉寂的表情，有些錯愕，“你是在怪媽媽？你不喜歡入官場？”

    “不喜歡。”

    許雲梵摩挲著杯壁，“可我從小就知道，有些事要必須而為之，如果我和雲知之間必然有個人要拉著許家往前走，媽，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許夫人流下眼淚。

    “媽，就讓雲知按照他的意願生活吧。”他想，他許家的么兒受盡萬般寵愛，定是要開心的。

    許夫人嘆氣，喃喃，“這個混小子，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為他放棄了什麼。”

    許雲梵笑了笑沒說話。

    他永遠記得那天放學回來，媽媽高興的拉著他，說：雲梵，你要有弟弟了，喜歡嗎？

    他並不喜歡。

    但他是爸媽驕傲的孩子，他只能點頭。

    隨著媽媽肚子的不斷隆起，他的心態似乎也發生了轉變，有次練完琴，他聽到媽媽激動的喊：孩子踢我了。

    他像爸爸那樣，將手放上去，隔著軟軟的肚皮，感受到掌心被輕輕得踹了下，那像是生命的連線，讓他從那一刻開始期待這個新生命的到來。

    雲知出生那天，他剛參加完中考，揹着書包趕到醫院，父親拖著襁褓放在他懷中，說：雲梵，這是弟弟。

    嬰兒的眼睛那般明亮，眼白微微泛藍，笑起來聲音比銀鈴還要清脆，整個身子不過兩個手掌大，像只小奶貓。

    他的保護欲呼之欲出。

    此後經年

    在他枯燥乏味的求學生涯，波雲詭譎的仕途之路，許雲知猶如一個氧氣瓶，讓他覺得生活明朗，來日可期。

    因此

    談不上放棄，他遠沒有那麼偉大，人生的福澤是有限的，他享受了父母的期許，承擔了榮耀，若再貪戀其他，便是人心不足，好在這一生，有云知替他走過遼闊的萬里山河。

    足矣。

    ......

    麒麟拳場

    擂臺上的兩個男人揮著拳，拳拳到肉，顯然，左邊的那位攻勢更猛，彷彿一隻發怒的獵豹。

    “黎爾最討厭被欺騙，你明知她失憶，還拉著她去結婚，不怕遭報應？”許雲知一計左勾拳，打在易憬塵臉上。

    “為什麼不還手？”

    許雲知連連攻擊，“既然結婚了，怎麼不好好護著她？你根本就不愛她，是不是？”

    易憬塵被狠狠頂在護欄上，嘴角破了皮，微微滲血，汗珠順著鋒利的鼻樑往下流。

    卻不見狼狽之態，氣息很穩。

    許雲知覺得沒趣，摘下拳套，坐在地上，易憬塵也在旁邊坐了下來，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

    問，“眼熟嗎？”

    是個宇航員造型的鑰匙扣。

    許雲知愣住，“你怎麼會有？”

    記得黎爾有隻一模一樣的，他當時覺得可愛，想要來著，黎爾不給。

    說：這是我爸爸專門定製的，世界上只有兩個，有個已經丟了，剩下的這個要保護好。

    易憬塵擦擦嘴角的血

    不緊不慢道，“許雲知，不是你的喜歡才叫喜歡，你怎麼就知道我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黎爾高中三年成績名列前茅，大一開始勤工儉學，大三去當你的家教，爲了獎金參加歌手比賽，你出國留學，她去機場送行，回來後因為傷心過度在浴室暈倒，腦袋受了傷，現在顱內還留有淤血，血塊已經開始影響腦部神經。”

    “......你、她，你怎麼會清楚這些？”許雲知受到極大震撼，語無倫次。

    易憬塵握著那枚鑰匙扣，眼神柔和，“我等了她十五年，今年，是我和她故人重逢。”

    許雲知瞪大眼睛，“十五年？你......”

    突然想到什麼

    問，“你是不是送過黎爾生日禮物？”

    易憬塵點點頭，“每年一份，沒有地址，沒有署名，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誰。”

    許雲知嚥了口唾沫，試探著，“你這是玩兒暗戀？”

    “嗯。”易憬塵大方承認。

    “......”

    許雲知都快忘了自己的情敵身份，想大肆鼓掌了，堂堂易家大少爺，竟然也會單相思？

    真逗！

    許雲知心情複雜，換位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這麼多年，面對易憬塵，也不像之前那麼帶著強烈的敵意。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問。

    “勸黎爾做手術，她雙目已經暫時性失明，不能再拖了，手術定在後天。”

    “行。”許雲知一口答應，又笑著問，“易憬塵，你既然肯找我幫忙，說明我在黎爾心裏還佔著位置，你就不怕，我有機會把她搶走？”

    “隨你。”

    易憬塵起身，“我只要她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