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爾帶著審批材料再度去了環保局，這次手續齊全，莫行濤也沒有再為難她。

    利落地在檔案上籤了字。

    朝黎爾伸出手，笑著道，“說實話，我挺看好遊樂場這個專案的，它的建立必將帶動區域的經濟發展，等這個專案竣工了，局裏也會幫著宣傳，算是支援你們年輕人的工作了。”

    為官的人，場面話總是信手拈來。

    黎爾適時地捧了他幾句，聽得莫行濤心花怒放。

    秘書進來送檔案。

    “莫局，南郊那片地的批文下來了，年底就可以動工，化工廠的舊址拆遷可以提上日程了。”

    秘書說這話時，並沒有避會黎爾。

    莫行濤低頭翻閱著檔案。

    她的表情平靜無波，心裏卻如炮火轟鳴，那堵堅硬的牆被摧毀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頭腦發昏。

    這麼多年過去了，唯有那片舊址還能看到爆炸案的蹤跡，那棟被大火燒的烏黑的主樓，孤獨的矗立著，像是逝者無言的吶喊，也是生者沉默的寄託。

    若是它被拆了。

    在這個世界上，就再有找不到丁點有關爆炸案的痕跡了，經年累月，人們會逐漸將它忘記。

    真相會隨著廢墟被掩埋。

    這大概就是莫行濤一夥人的用意。

    不行。

    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要保持冷靜。

    秘書送完檔案就出去了，莫行濤的手機鈴聲響了，他起身走出辦公室，去外面接了。

    黎爾是打算走的，可莫行濤不在場，沒有跟他道別，直接走顯得不禮貌。

    她只得靜靜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若有所思。

    莫行濤的這通電話打了很久，大約能有半個小時，才推門進來，歉意道，“不好意思，臨時有個工作要處理，讓你久等了。”

    黎爾笑著搖搖頭，表示理解。

    “莫局，我回去還要趕工，您要是沒有其他指示的話，我就先走了。”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祝你們的專案開工順利。”

    莫行濤目送著黎爾出了辦公室，揚著的嘴角壓了下去，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秘書走了進來，從文件櫃上取下一個小型攝像頭，然後把硬碟插在電腦上。

    螢幕上出現了一段錄影。

    主人公就是黎爾。

    秘書按動著滑鼠，拖動著時間線，從莫行濤握著手機出門後，開始播放錄影。

    影片裡，黎爾坐在椅子上，兩眼放空，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連個地兒都沒挪動。

    “莫局，她會不會是裝的？”秘書看向莫行濤，“正常人聽到化工廠要拆，都會有反應吧，畢竟這廠子在南郊幾十年了，本地人對它都有感情，何況，黎爾還是他的女兒。”

    真是不可思議，拆遷的檔案就攤開放在桌子上，辦公室除了黎爾也沒別人，她竟不看一眼？

    是真得不感興趣。

    還是在剋制？

    莫行濤盯著影片，冷笑，“也許，是我們高看她了。黎赫算得上個人物，可英雄的女兒，就一定是英雄？也會是扶不上牆的阿斗嘛。”

    秘書跟著附和，“莫局說的是，我看這位黎小姐也是空有其表，離開易少，她什麼也不是。”

    “行了，把這些東西處理了。”至此，莫行濤纔算徹底鬆了口氣，盯著秘書把攝像頭和硬碟銷燬了。

    這邊

    黎爾走出政務大樓，臉色蒼白。

    今天的陽光不錯，雖然天氣寒冷，正午的陽光卻很刺眼，黎爾抬頭望著天空，直視著太陽，光刺的她眼睛生疼。

    爸爸。

    你看到了嗎？

    他們真是欺人太甚啊，讓你揹負著罵名，還妄圖把真相掩埋在殘簷斷壁之下。

    爸爸......

    黎爾復仇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強烈，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查明真相，還爸爸以清白。

    她帶著審批透過的檔案回到公司，蕭柳生也在，他自掏腰包為他們這個專案組慶功。

    行政徵求了大家的意見，點得是肯德基外賣。

    其他小組的人也跟著沾了光，大家聚在二樓的休息室，邊吃邊聊天。

    “黎啊，第一次做這麼大的專案，感覺怎麼樣？”朱朱啃著雞腿問她。

    黎爾只說了一個字，“爽！”

    引得眾人鬨笑。

    賀童很少吃這些垃圾食品，但這是慶祝局，爲了不掃大家的興，還是吃了個紅豆派，就擦擦嘴停下了。

    喝著咖啡道，“黎爾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我以為這個審批檔案要拉扯一個月。”

    莫行濤有多難對付，建築行業的人都知道，有時候，求他辦事光送錢是沒用的，主要得有人脈。

    黎爾不到一週，就把這檔案給審批下來了。

    確實令人佩服。

    賀童是達觀的元老，常有嚴厲的職場女強人形象示人，公司的小夥伴都很怕她。

    他們很少聽她夸人。

    眼下，聽到賀童誇黎爾，都是又羨慕又震驚。

    那可是賀工噯！

    黎爾也是受寵若驚。

    霍元坐在不遠處，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冷聲道，“有易家在，莫行濤還敢擺姿態？”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黎爾能透過審批，還是因為易憬塵這層關係在。

    但只有黎爾本人清楚，她根本就是拒絕了易憬塵的幫忙，該費的力她一樣也不少。

    賀童蹙著眉，不贊同道，“霍工，別這麼說，本來施工單位是建議換一種材料的，是黎爾堅持要用新材料，事實也證明，她的堅持是對的，她對自己的作品負責，這不正是達觀的文化嗎？”

    霍元哼笑，點點頭，“是，像黎爾這樣的全才，公司應該多招手幾個，我們坐享其成就好了，多好？”

    話落。

    休息室的氣氛一片死寂。

    大家都停下了胡吃海塞的動作，有些怨恨的看著霍元，這是幹什麼呀？非要在別人高興的時候挑事？

    他這擺明了就是要槓的姿態，使得賀童沉默了，不願意再和他多費口舌。

    朱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作為黎爾的同事兼好友，她是最清楚黎爾爲了這個專案付出了多少的人。

    哪怕遠在英國，隔著時差，黎爾也沒有消極怠工，認真對待每一次會議，一遍遍修改著設計圖，與施工單位碰撞落地方案，爲了呈現最好的效果，孤注一擲的選擇用新型材料。

    這些，怎麼可以簡單的歸結到，因為易憬塵的關係呢？

    朱朱很想替黎爾抱不平，可當她接觸到蕭柳生的目光時，還是忍了下來。

    這時。

    黎爾開口了。

    “如果霍工對自己在公司的定位是坐享其成，那我想說......”黎爾停頓了幾秒，微微一笑，“您還挺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