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二樓樓梯口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哥，怎麼生那麼大的氣？”

    眾人抬頭望去

    楚西見呼吸微滯，她沒想到，十年之後再次見到楚寧，他是坐在輪椅上。

    除此之外，他的樣貌似乎沒什麼變化。

    歲月放佛在他身上未能留下痕跡，那張臉仍清秀儒雅。

    可以欺騙過所有人。

    “阿寧。”楚宏遠望著弟弟，面上的暴躁慢慢消失。

    說，“下來吃飯吧。”

    “好。”楚寧沒依仗別人幫忙，自己推著輪椅下來了。

    他溫柔的笑著，臉頰上有淺淺的酒窩，朝著楚西見道，“西西，好久不見。”

    語畢

    楚老夫人冷哼，“人家如今派頭大，眼裏都瞧不上我們了，還記得你這個小叔？”

    對於楚西見當年的“污衊”，楚老夫人一直耿耿於懷。

    要不是這個小賤人，她的兒子也不會遠走異國。

    一別就是十年。

    楚西見當然記得，那樣雷雨交加的夜晚，撕開偽裝面具的小叔，她怎麼會忘？

    如此

    她提著裙襬，欠身，行了個古老的宮廷禮。

    說，“小叔好。一別十年，您還是喜歡當樑上君子。”

    空氣凝結，氣氛尷尬。

    楚老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顫巍巍指著楚西見，“你說什麼？”

    “奶奶是不知樑上君子什麼意思？要我給您解釋？”楚西見面上掛著譏笑。

    楚老夫人險些背過氣。

    她當然知道這個詞為何意，她是沒想到向來還算有分寸的楚西見，會這麼當著眾人的麵，給楚寧難堪。

    “好了，吃飯。”楚宏遠說。

    如今楚家是他當家，他沒有再開口斥責楚西見。

    其他人就是想說什麼，也不好多嘴。

    而楚寧本人則神色自若，被楚西見這麼諷刺，也沒有變臉。

    席間，楚西見給他敬酒，他也揚著笑容照喝不誤。

    飯後

    楚寧醉了。

    他睜著微醺的眼，朝楚宏遠道，“哥，我要回去歇息了，讓西西送我可好？”

    楚西見握緊筷子。

    她的對面，楚靜影開口，“爸，我和姐姐一同去送小叔吧？”

    “有你什麼事？”姜夢拍拍女兒的手，笑容自然，“你還要複習功課呢。”

    “就讓西西去吧。”楚宏遠說。

    楚寧的住所在別墅的東側，距離正廳有很長一段距離。

    途中，要經過人工湖。

    月影婆娑，四下寂靜。

    楚西見推著輪椅，問，“小叔要不要去湖邊吹吹風？”

    “好。”

    他們一站一坐，望著清冷的湖面。

    楚西見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細長的眸子裏帶著冷光。

    和孤注一擲。

    她想，如果就這麼把楚寧推進湖裏，按照這裏到正廳的距離，等他們發現時，楚寧應該都嚥氣了。

    不如就這樣吧。

    她眼中帶著濃重的恨意，想親手了結那段無法釋懷的過去。

    忽然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小姐。”有人叫她。

    楚西見收回手，轉頭，是那個叫做談夜的保鏢。

    站在假山旁，手裏拿著件披風。

    “夜裏風大，老爺擔心您受寒。”談夜把披風蓋在她肩上。

    剎那間的溫暖驅逐了心頭的冷意，楚西見如夢初醒。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後知後覺的害怕起來。

    自己剛剛在做什麼？

    當真爲了一個爛人，就這麼堵上自己的後半生嗎？

    楚西見望著談夜，他還是一如往昔的面無表情。

    她卻彷彿從他冷酷的眸子裡，讀出了一絲柔情。

    是錯覺嗎？

    “謝謝。”楚西見推著輪椅，與談夜擦肩而過。

    她將楚寧送進門。

    聽到大門咔擦的關閉聲，心裏也像是有什麼東西關上了。

    “西西，你不乖。”

    楚寧雙手按著輪椅的扶手，轉身，眼神偏執陰鬱。

    他偽裝了一晚上的溫潤如玉，終於撕開了面具。

    “你要嫁給程焰？”楚寧抓著扶手，指尖微微泛白，“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楚西見笑了。

    諷刺，“你腦子沒問題吧？是我要嫁給程焰？是那個瘋子非要娶我。你要是能阻止婚禮，我會好好報答你。”

    楚寧神情詭異，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一步步朝她走來。

    楚西見僵在原地，忘了逃跑，就像多年前一樣。

    他伸手掐著她的脖子，看著她因為呼吸不暢臉色變紅。

    瘋狂的笑了起來，挑起她的一縷長髮放在鼻尖。

    輕輕嗅著。

    “西西，你以為我這次回來是爲了什麼？”楚寧眼神危險。

    陰鷙道，“程焰算什麼東西？他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說完，掐著楚西見的手大力一甩，將她推到在地。

    他慢悠悠的抽著皮帶，臉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

    神情玩味，“你說這次有沒有會信你？”

    楚西見絕望得閉上眼睛。

    多年前的那個暴雨夜，那種窒息的感覺徐徐而來。

    她撩開眼皮

    望著對面的白牆，想，也許這麼死了也不錯？

    這時

    大門被敲響了。

    楚寧蹙著眉，沉聲問，“誰？”

    “小姐，老爺請您回去。”談夜冰冷的傳達著命令。

    “她今晚在這裏歇了。”楚寧低頭整理著衣服。

    “小姐，老爺請您回去。”談夜機械得重複著。

    楚寧眯了眯眼。

    走過去，將大門開啟。

    談夜錯過他，走進來，將趴在地上的楚西見扶起。

    又脫下自己的西裝，為她披上。

    楚寧望著他們的背影，惡狠狠得一腳踹在門上。

    好你個談夜，不過是楚家養的一條狗，竟敢一次次壞了我的好事！

    月影鋪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

    正廳與別院交錯的岔路口，立著一個人影。

    “爸。”楚西見低低叫了聲，神情有些委屈。

    “嗯。”楚宏遠目光從她身上一寸寸掠過。

    望著她脖子上的紅痕

    後面不改色道，“讓談夜送你回去，還有，今天的事不要張揚。”

    楚西見慘笑，“您一直站在這裏？”

    楚宏遠默不作聲，算是承認了。

    “當年的事您其實也是知道的吧？”她淚眼朦朧。

    “西西。”

    楚宏遠沉重得望著她，“我有兩個女兒，但只有一個弟弟。”

    “……”

    楚西見的眼淚奪眶而出，“所以相比女兒的清白，你弟弟的名聲更重要？”

    原來

    多年前，不是沒有人信她。

    是他們明明知道真相是什麼，只是不在乎，沒有把她當成人看待。

    為什麼呀？

    就因為她是私生女嗎？

    就連清白都成了奢侈？

    “要是我媽還在，您會不會這麼對我？”她低聲問道。

    良久

    楚宏遠回答，“你媽比你懂事。”

    楚西見落著眼淚笑，“我媽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遇見你

    第二錯，是生下我。

    第三錯，是答應你帶我回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