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白事鋪的大門口，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曹輝難以置信地盯著衛舜看了好半晌，死死咬住後槽牙，眼睛血紅。

    “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居然還在堅持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預言、面相？”

    “姓衛的，老子告訴你，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還想做生意……呵呵，活了快三十年，我沒見過誰像你這麼做生意的！操！”

    衛舜不置可否地攤了攤手。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衛舜，有名有姓的，不用一直喊我姓衛的，免得等會兒把我家老爺子也給喊出來了。”

    “其次，你既然是陳大海的助理，想必出事之後應該也看到過我給他發的私信了。”

    “對他的死訊我深表遺憾，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生意人，如果沒有把握，會幹這麼得罪人的事情嗎？”

    “我剛纔說的話，信不信在你，反正有血光之災的人又不是我。”

    “不過還是注意一點吧，我這人脾氣不是很好，但對將死之人，一向比較寬容。”

    說完，衛舜就作出了送客的手勢。

    但話音落地，旁邊陳大海的父親和妻子臉色都有些變了。

    他們雖然並不清楚事情究竟是什麼樣的，但如今網路發達，衛舜的預言熱度又非常高，只要搜尋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截圖和錄屏。

    衛舜發彈幕和私信的目的，似乎真的只是想做這門白事生意……

    起碼到目前為止，這個年輕人沒有顯露出其他讓人感到不適的意圖。

    陳父已經快六十歲了，到底是年紀大，沉穩許多，回過神來後便拉住了準備回後院的衛舜。

    “小夥子，你剛纔說……小曹他也會出事，是真的嗎？”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

    “他是脾氣急躁了些，可他平時不這樣……大海出事之後，他就非常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盡到做助理的責任，還跟著我們通宵熬到了現在。”

    “剛纔的事情，我替他跟你說個對不起，大海的喪事，我們家也可以交給你來辦。”

    “你能幫幫他嗎？”

    衛舜轉頭，看見這位父親頭髮都已經有些花白了，說話時很懇切，的的確確是個很善良的人。

    他又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一旁的曹輝就紅著眼拉開了陳父。

    “陳叔叔您別這樣，難不成您還真的信他那些鬼話？！”

    “他就是個蹭大海哥流量、吃人血饅頭的傢伙！”

    曹輝憤怒地瞪著衛舜，聲音嘶啞：

    “衛舜，是吧？”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了。”

    “照你剛纔說的，如果我三天之內出事死了，不僅大海哥的後事，我的那份也一樣交給你辦！”

    “可如果沒有……”

    “三天之後，等處理好大海哥那邊，我就馬上找律師起訴你侵犯名譽權！”

    這話一出口，不僅是陳父，就連一直在旁抹眼淚的陳大海妻子都慌了。

    兩人趕忙上來想拉住曹輝勸說，卻被後者堅定地推開。

    衛舜盯著他赤紅的雙眼，以及印堂墨汁般濃黑的氣息，看了半天。

    良久，笑出了聲來。

    “嗯，這彩頭很值，我跟你賭了。”

    ………………

    等這一行三人離開之後，衛舜回到後院，迎面而來的就是自家老爺子審視的目光。

    “爺爺，您別這麼看我，怪滲人的。”他打了個哈哈，試圖矇混過關。

    可惜老爺子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衛老爺子盯著衛舜的眼睛一眨不眨，絲毫不像個耄耋老者：

    “你平時都叫我老頭，只有犯了錯心虛，或者有事瞞著我的時候，纔會喊我爺爺。”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嘶……

    衛舜嘬了嘬牙花子，只覺一陣牙疼。

    這怎麼蒙過去啊！

    他想了想，露出個乖巧的笑：

    “哎呀，就是網路上的那些事情，我跟人在網上吵起來了，別的也沒什麼。”

    “您也知道，罵人要罵娘，戳人要戳傷……當時就隨口咒了兩句，沒想到那人真的死了，所以他們家裏人上門非要我道歉。”

    “剛纔這歉我道過了，您別操心了，聽話，啊！”

    老爺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哄小孩似的，誰信呢？

    可就在這時候，老爺子兜裡的老人機忽然鈴聲大作。

    他接起電話，對面傳來兒子和兒媳的聲音，聽筒音量大到衛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喂，爸啊，哎呀最近天氣這麼熱，我們倆想接您去山裏避避暑，小舜現在能管事了，您就把店交給他一陣子嘛！”

    “可別再推了，您這都推幾年了？該享福就享福！”

    “就這麼說定了哈，您收拾收拾帶點行李，我們今天晚上開車過來接！”

    啪嗒。

    電話結束通話，對面風風火火的夫妻倆一氣呵成，根本沒給自家老爺子拒絕的機會。

    老爺子沉思片刻，看向衛舜。

    大孫子臉上再次露出那種乖巧可愛的笑容，但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絕對是這小子搞的鬼！

    “剛纔給你爹媽打過電話了？”

    他反應過來，冷笑一聲：

    “還曉得用兵法了，用到你爺爺身上，真是出息！”

    “罷了罷了，隨你去，老頭我也該退休了。”

    “就一點——”

    “別把這招牌砸了！”

    衛舜忙不迭答應，幫著收拾行李，歡天喜地送老爺子放長假去。

    ………………

    次日凌晨。

    霧都市，江陵派出所。

    池嵐又跟同事老楊搭夥值夜班。

    工作日的晚上一般沒那麼多警情，醉漢鬧事基本集中在節假日，雞零狗碎的小區吵架也都在白天，所以這會兒，他們倆排排坐，偷偷摸摸地帶著耳機刷影片摸魚。

    “咦？”

    隔壁老楊發出疑惑的聲音，池嵐好奇地伸長腦袋，發現對方手機螢幕上有個自己熟悉的賬號。

    正是前兩天意外身亡的【機車是命】。

    但是這賬號現在的影片內容，是死者陳大海的助理曹輝發出來的。

    “看什麼呢，給我一個耳機！”池嵐興致勃勃地湊過去要了只耳機，這才聽清了影片裡在說什麼。

    曹輝憤怒地表示，自己跟那個叫【衛家白事鋪】的博主打了個賭，如果三天之內自己意外死亡，連同陳大海的喪事一起交給對方辦；反之，則要將這種人告上法庭。

    評論區，熱評第一非常醒目。

    【衛家白事鋪：影片為證，在下奉陪。】

    池嵐與老楊面面相覷。

    半晌。

    老楊深呼吸幾下，喃喃道：

    “還真被你這小妮子給說中了……”

    “事出反常必有鬼。”

    “這人好像就在咱們霧都……關注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