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止自己在戰鬥
引擎的轟鳴聲漸漸遠去。
我懷著擔心、忐忑、緊張、激動種種莫名的心情看了雷老虎消失的方向一眼,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尋找屍袋。
早一分鐘解開屍體的秘密就能早一分鐘為雷老虎洗清嫌疑。
沒花費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屍袋。
扛著屍袋,我朝著雷老虎說的守林人小屋方向走去。
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對於山林沒什麼好怕的,反倒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
被火燒過的屍體並不重,只有三四十斤這樣,加上揹包裡的東西,合起來也有五六十斤,開始還不覺得太重,走了一段後便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彷彿有一座山壓在肩頭,每走一步都無比吃力。
我想起爺爺說過的種種秘聞,放下屍體唸了一段往生咒,完後對著空氣說道:
“不管是你是臥底的英雄還是無辜的受害者,我都會還你真相,找出真兇。”
似乎有一陣輕風從我身邊滑過,再扛起屍袋的時候感覺輕鬆了許多。爺爺說過,冤死之人之所以死沉死沉,是身負怨氣逗留著不願離去,所以但凡起屍驗屍都要先燒錢紙祈禱一番說詞方可釋其怨氣。
一邊想著以前爺爺教過的種種,一邊找著出路,兩三裡的山路很快就趟了過去,守林人小屋並不難找,大多會在水源附近,順著山澗走了一會便有了發現,密林之中,一間依著老樹幹而建的小木屋出現在了眼前。
守林是一項十分艱苦的工作,由於林區面積極廣,因此守林人巡視一圈下來往往需要三五天時間,爲了生活上的便利,一般都會在巡視的路上佈置幾間小屋過夜。
推開門進入到守林人小屋,裡面十分簡單,一張樹枝搭成的床,地面熄滅的火塘灰燼上放著一個鐵架,鐵架上面是一口鐵鍋,一個帶蓋子裝滿水的木桶放在屋角,木蓋上面還有一個葫蘆做成的水瓢,兩個掛在樹壁上的竹筒,裡面是密封好的米。
我舀了些清水喝了半肚,將屍袋放到床上,然後淨手,在屋角點燃了三柱香,開始驗屍。
屍體擺放到了床上,房間裡頓時瀰漫着一股焦臭。
焦黑的屍體呈現出小臂高舉,雙拳緊握的詭異姿態,看上去既像拳擊手正在防禦對手的進攻,又象是臨死前遇到極恐懼痛苦的事情,忍不住抱頭縮成一團。
這正是燒死者的標準姿態,全身被高溫所炙,身體筋絡扭曲,接著體內蛋白質受熱凝固,所以屍體便會呈現出這種詭異的姿勢。
再掰開屍體的嘴,如果是活人被火燒死,口鼻、氣管、肺部都會吸入大量的煙塵。
死者的口腔很乾淨,與屍檢報告吻合,是被開槍打死後燒屍。
切出一小塊面板組織,表皮很脆,面板下面的血管已經乾涸,裡面的血液已經被大火烤乾,正是燒死者應具備的特徵。
再檢查肺部的肺泡,也很乾淨,沒有煙塵的痕跡。
同時屍斑也呈現出正常的淤青,沒有活人被燒死後那種櫻桃紅色彩的屍斑。
看上去,一切都沒有什麼疑問,標準的死後被燒的屍體。
這些很符合常識的表徵與我心裏的判斷南轅北轍,難道是我錯了?
這反而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興奮,若真是完全正常,何至於毀屍滅跡,甚至敢冒大不諱追殺前重案組長?
看著這具扭曲到不似人形的畸形屍體,如同是饕餮遇到了美味,想想我這個人內心可能還真有點小變態!
檢驗燒死的屍體一直是法醫學上的一個難題,但這難題不包括在醫罪者一門當中。
北宋時的包拯就曾審理過一起著名的燒屍滅跡案,兇手將死者燒死不說,還將骨骼磨成灰燒製成各類生活用品,有製成泥磚壘在自家豬圈裏的,也有製成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的,只因兇手將這些生活用品拿到市場賣錢,有衙役買了一個放在門房裏被包拯看到,並且從裡面驗出了死者資訊,從而追查出真兇,因為太過匪夷所思,後來便演繹成了神乎其神的烏盆案。
因此醫罪者在驗燒屍方面是有傳承的。
我到外面撿了些竹殼、乾柴回來點燃,然後在鐵鍋裡倒上水,取出大包小包的藥材,按照不同的配比包進紗包裡,開始熬製藥物。
雖然是第一次實踐檢驗燒死的屍體,但裡面的方法我倒著都能背誦出來,一邊配比著藥材,一邊想起爺爺教的心得。
木柴在火塘裡發出噼啪的響聲,升起的火焰溫暖了小屋,身上暖烘烘的,似乎爺爺就在身邊看著,我心裏有一種很平靜的感覺,這可能就是薪火相傳那種包含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的感覺吧。
突然之間,我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若是爺爺在定然會被責罵,連忙對著天空拜了三拜,口裏唸唸有詞:
“朗朗乾坤,陰陽有序,祖師在上,弟子今日開壇驗屍,還死者公道,慰生者之心,持人間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