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完美收官
我一張一張的燒著錢紙,心裏在默默計算時間。
一個小時後,電話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氣若游絲的喘息聲,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這野獸垂死的聲音。
良久,那頭傳來“判官”斷斷續續的聲音,“你不是白律師,你是誰?”
語氣裡的怨毒就算是隔著電話也能感覺得到。
我並不回答他這個問題,淡淡地說道:
“不愧是‘判官’,在吸了這麼久的瓦斯氣體以後,不但能無視大腦皮層的損傷,忽視身體機能的失控,強行逃出地下礦區,實力之強悍,不輸上屆‘判官’。”
“你是怎麼做到的?”判官放棄了追問我的身份,這纔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他快要死了,不想死不瞑目。
聽了他的話,我伸出緊攥著的拳頭,開啟,掌心裏託著那枚隱形鏡片。
我賭贏了,但還有最後一步,誅心!
深吸了一口氣,我慢慢地訴說了起來: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吧,就是你掉落的那枚隱形鏡片暴露了你的真實身份。”
“我從申海醫學驗光中心取得了購買者名單,足足有四百五十六人之多。但是我沒費什麼力氣就篩選到只剩下十五人,因為只有二十二人是商省人,而其中還有七人是常年在申海市打工。”
“然後我又從這十五人中找到了最有嫌疑的五個人……五個常住在省城且與海外有財務往來關係的人。”
“雖然這五人的身份不一,一人是做外貿生意的,一人是電商,一人是跨國公司的律師,還有一人的是翻譯,最後一人是作家。但一個無法掩蓋的事實是,他們每年都會與諸如開曼群島這些資金不受監管的海外銀行有不菲的流水往來。”
“將錢存在這些不受監管的銀行裡面,當然是爲了方便洗錢和避稅,這是海外許多富商的通行做法,看似是很普通,但是在特定的時間和環境裡面,反而是最大的破綻。”
“因為時間關係,我無法調查出這五人更深的資料,但我深信,你的後勤團成員肯定有在這五人之中,於是索性將這五人全當作‘閻羅殿’在商省的後勤團隊,這樣雖然工作量會增加,但卻不會出錯。”
“接下來就是購買他們的電訊資料,這是最簡單的環節,這兩年,電信詐騙蔓延,主要原因就在於電訊行業的客戶資料流失。有錢就能搞到,電腦城,手機市場這些都是半公開的秘密點。”
“我相信你們謀劃這次的行動已經很久,但是行動真正開始的時間卻不會很長,於是我假設你們行動開始實施的時間是在十五天到一個月前。”
“於是我從這五人的通訊記錄裡提取出一個月前所有的電話號碼。”
“你們是專業,高效的團隊,有自己的規章制度,有自己的行事規則,如同一臺精密的殺戮機器,冷酷而鋒利。所以我想,你們會嚴格實行反偵破的技術規定,作為‘閻羅殿’裡的頂尖殺手,你一定是反偵查高手,每個手機和手機號碼不會多次重複使用的吧,可對?”
“因此,這五人裡,誰變換號碼最頻繁,又或者接聽的來電裡陌生的新號碼最多,那麼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我要找的人,就是你的後勤團隊聯絡員。”
我平靜地說著,如同和老友談心,抽絲剝筍一般漸漸將事情的本質慢慢還原出來。
這是醫罪者與警察最本質的區別:
警察必須講證據,只有形成了自洽的證據鏈才能定罪。
而醫罪者只要邏輯通順就足夠認定了!
電話那頭傳來“判官”喉嚨格格作響的聲音,然後就是劇烈的咳嗽聲……
他一定很不甘心,正因為他嚴格執行了反偵查手段,反而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更加料不到我的推理分析能力竟然可以推演到這種地步!
爺爺說過,壞人之所以能得逞,是因為他們洞悉了好人的想法,所以行事就會得心應手,肆無忌憚。
而閻羅殿不僅對好人的想法洞觀若火,更是對警察的辦案流程瞭如指掌,因此在與警察的對抗中亦是佔盡上風。
最後爺爺總結,醫罪者要想壓倒壞人,就不但要學會用壞人的思維推演事實,還要用大奸大惡的思維考慮問題,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我繼續說下去:
“找到你的後勤團成員之後,就是找你的藏身之處,你是‘閻羅殿’四大判官之一,位高權重,很可能連你的後勤團都不一定知道你的藏身之處,而且狡兔三窟,你一定設定有很多帶安全閥值的假安全屋。一旦打草驚蛇,就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
“但你最背的地方就在你已受傷,換位思考的話,絕不會藏身在距離聯絡員太遠的地方,因為很可能隨時需要他們提供服務。”
“以你‘判官’的身份地位和高傲的個性,絕不會將最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那怕是‘自己人’也不行,因為捅刀的往往就是自己人。”
“所以你藏身所在應該是一個能直接觀察到聯絡人,又能從容脫身,還要能可以掌控全域性的地方。”
“因此我就以聯絡人的住處為中點劃定範圍,這個範圍定在直徑一公里範圍。”
“而你想要掌控全域性,攝像頭是免不了的,而且少了還不行,起碼要二十到三十個攝像頭才能監控方圓一公里的大概,以你的身體狀況是不可能裝這麼多攝像頭的。”
“同樣的道理,你只能收縮範圍,監控方圓三百米這個最小的安全範圍。”
“也是同樣的道理,你不可能安裝有線的攝像頭,只能安裝無線的網路攝像頭。”
“這是你主動犯的一個不該有的錯誤!”
“我只要順著網路的路由節點就可以找到你的藏身之處,不過事實證明,不用這麼麻煩。”
“你曾經被擊傷,我收集有你的血液,而你曾經到過夏東陽家,他家那條土狗恰好鼻子很靈並且非常記仇,所以我只是把它帶到這一帶順著可疑的地方找了半圈,那頭名叫旺財的土狗就找到了你的三個藏身之處。你已經落魄到連一條狗都不如,是不是很諷刺?”
“三處藏身之地裏帶有實時網路的僅有一家,這便是你是被發現的經過!”
“警方沒能發現你,是因為你熟知警方的套路,同時我大膽推測,你們可能有專門的人監視警方的動向,比如說監視雷老虎,他聲名在外,又是屢破大案要案,夏東陽之死他又是第一個到達現場,還跟你的前任有死結,你不可能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雷老虎的動向上,這就給了我乘虛而入的機會。”
“據我推測,你作為頂尖高手,尋常的十數個特種兵應該不是你的對手,就算是受了不輕的傷,也應該對身周的異常動靜瞭如指掌,斷斷不會容許有可疑人物出現在你身邊。”
“所以,我制定的策略裡,就是一步步將你推向絕境。”
“首先,斷你羽翼,先將外圍的後勤人員掃淨,使你失去支援。徹底喪失天時地利人和。”
“接下來就是子虛烏有的白律師登場。”
“閻羅殿垂涎這塊土地上百年,明裏暗裏安插了許多棋子,所以這個‘白律師’出現得雖然十分突兀,卻也並不是不可能。象這種接受委託救人的事,在國外是正式的安保專案,你想必也十分熟悉。”
我雖然學的是中醫,然而世界醫學的主流畢竟是西醫,中醫想要為自己正名,走出國門發輝更大的影響勢在必行,因而我也會研讀許多文獻。一口英語國罵還算純正,自然就會讓“判官”無形中少了許多戒備。
有些細節做了未必有用,但不做就一定沒用,萬一有用了呢?
“一開始你肯定充滿了戒備和不信,你會根據形勢做出對你最有利的判斷,因為你在選擇藏身之處的時候就會做有幾套逃跑的備案。”
“但你很快就發現,你所有的後路都已經被封死!”
“而我給你指出的逃跑路線,卻恰恰是唯一的生路。因為我會同時給警方提供你的行動方位,不斷的尾隨著你的痕跡追趕,你既沒有時間規劃新的方案,也沒有第二個選擇!”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我不經意間透露出了自己是白水律師事務所成員這個‘事實’,別人或許不知道白水律師事務所是幹什麼的,但你不會不知道,畢竟白水律師事務所就是專門為大名鼎鼎的‘白水安保公司’這個準軍事組織掃平法律障礙的存在,白水安保公司的業務遍及全世界,只要給錢,連顛覆拉美國家的政權的事情都幹過,救人這種事情更是最普遍的業務,在圈子裏向來以專業和高勝率著稱,作為最後的救命稻草,你就算不信也只能強迫自己信一次。”
“所以你只能按照我給你規劃的路線逃跑!”
“我不是警方的人,但警方卻對我相對十分信任,為什麼?因為我一開始就將你的同夥先推了出去。成功的捉到你的同夥之後,我成了他們唯一的訊息來源,而且你就在眼前,他們沒理由不信任我。”
“當你按照我規劃的路線逃跑之後,竟然真的逃出了鐵桶般的第一層包圍,你開始對這位‘白律師’有了一定信任!”
“因此當我讓你穿上工作服和記住工作證,你一定會照做,因為你一定試過,這些東西都是乾淨無毒的!”
“你完全想不到,我在那上面還真的下有藥!”
“我將提取出來的草本藥物分別浸塗在衣服和工作證還有三輪車上,每一樣單獨拿出來都沒有任何作用。”
“然而三者的氣體揮發後接觸在一起,便會形成一種極利害的藥物,它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麻沸散!”
“麻沸散不是毒藥,這種古老的外科手術麻醉藥在我改進了配比以後,它已經成了一種強力類固醇,並且對你還有好處——激發你體內潛力的激素!”
“它可以讓你無視傷勢,痛苦,激發出無窮的潛力!讓你綜合實力上升到最巔峰時的狀態!”
“最重要的是,它能麻痺你的嗅覺,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通道裡的瓦斯氣體已經悄無聲息地進入你的體內。”
“然而這個時候接到你的電話我還是很詫異,因為在我的想法裡,沒有人在吸入了一個多小時的瓦斯氣體後還能走出礦道,但你做到了,你真的很強……”
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微弱卻頑強的笑聲,“沒有人能抓到我,沒有人,你也不能……”
我臉色半點沒有改變,依舊淡淡地說道:
“沒有用的,讓我猜一猜,你現在應該是在第九號出口吧,不要否認,因為那裏最靠近海邊。”
“為什麼是九號出口呢?因為你的前任當年就是從海里逃出天羅地網的,有著成功的經驗,並且是自認我們不知道的方法,以你現在的情況,你不可能冒險使用新的逃跑方式,因為你再也輸不起。”
“那麼,你現在應該能聽到警笛聲了,我早就通知了雷老虎,他一直就在那一帶守株待兔,希望你好運。”
“對了,我之所以一直和你囉囉嗦嗦,並不是我多麼好心為你解惑,實際上我是在拖延時間,一來等待雷老虎找到你,二來也是讓瓦斯更進一步破壞你的身體機能,所以,不用感謝,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在我掛上電話的最後時間裏,我聽到了電話那頭拼盡了全力才發出的絕望嘶吼聲,“你到底是誰?!”
二十分鐘後,電視臺插播緊急新聞。
大意是一名國際通緝犯在追捕過程中負隅頑抗,被我英勇警方當場擊斃。
我在靈堂前點上三柱香,十餘年朝夕相處,爺爺的種種好不由自主又涌現了出來。
我流著淚拜了下去:“爺爺,頭七的祭品末兒給你獻上了……”
一張張的燒著錢紙,心情並沒有因“判官”的死有多少欣慰。
真正的兇手是幕後的“閻羅殿”,它一日不除,我便一日恨意難平,要走的路,仍然遙遠而艱難。
這一次能順利的陰死“判官”,最大的原因還是“判官”被爺爺打進印堂裡的銀針。
爺爺全力打出的銀針,其威力就算是一頭大象中了也挨不過一時三刻。
就算“判官”天賦異稟也挨不過十五天,並且會一直被劇烈的頭痛控制。
除非他身邊有人能幫他做開顱手術取出裡面的斷針,但他不敢冒這個險。
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藥物控制,儘快想辦法離開**。
種種因素作用之下,他本身的實力下降到了三成以下,包括判斷和認知能力,我這才得已成功,說起來還是有著相當大的運氣和巧合成份,如果重頭再來一次,未必成功。
“閻羅殿”這樣的龐然大物,對於“判官”之死,絕不會視而不見,隨之而來的將會是雷霆般的報復。
我沒有犯錯的資本和運氣,所以只能儘量做到不出錯!
爺爺說過,沒有人天生就是醫罪者,但只要每一步都不會犯之前犯過的錯,就能一步步達成目標。
真正要找“閻羅殿”算帳,只能如爺爺所說的,早日達到天師境。
好在時間站在我這邊,做完這件大事,我可以平靜地渡過一段時間,起碼可以平靜地上完大學。
我當時還是太嫩,想法太單純。
事實是,判官之死只是整個一連竄大幕的開端,我的大學生涯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