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最終沒能安慰到自己，他明白，這其中必然有更深的因素。

    盛天皺著眉思索著，但目前知之甚少，也想不出什麼來，手中擺弄的八枚銅板噠噠作響，自言自語道：

    “算了，還是先做要緊事吧。”

    盛天身軀恢復挺拔，開始遊走於每家每戶，翻箱倒櫃的尋找起來。

    被屠鎮，不是小事，說不定很快就有人發現，到時候再想拿錢就不太方便了。

    天已經矇矇亮，要再快一點了。

    所謂的要緊事其實就是將每戶家裏的銀錢收入囊中，以備路費。清平鎮不大，盛天又對這裏的路早就駕輕就熟，所以盛天步伐和行動都很快。

    搜刮之後，盛天又找到八個人的屍體拖到矮山附近，這八人分別是——陳俏花、何文文、江宇、梁慶來、徐志、何辛、梁雨柔、莫婉，然後將銅板一一對應，放在幾人胸口。

    這銅板，是盛天六七歲時撿的一隻小狗死了向這幾人討要的棺材錢。盛天見小狗不知為何慘死，但想要留個全屍，求了許久許多人家才求到這八文錢。

    這個數，是隔壁鎮子上做白事的劉成說的。

    好不容易湊齊，年幼的盛天跑了一天累的不行，便先睡下，再醒來時小狗已經不見。午時開飯時出奇的煮了肉，桌子旁圍著八人，盛天面色慘白，心中已然明白，小狗就在這鍋裡了。

    而這八人，就是給盛天銅板的八人。

    小小的盛天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至此，但很無力，除了抗拒吃飯，別無他法，那八枚銅板留到了現在。

    哪怕這麼多年盛天再苦再餓，都沒有花。

    盛天將八人的屍體擺成小狗的姿勢後，回到了梁府。

    “先生。”

    盛天輕叩了叩門，面上平靜，除了方纔的嘔吐，絲毫沒有初次殺人該有的情緒。

    “盛天啊，進來吧。”梁放沉穩的聲音傳來。

    明明只有一日未見，盛天卻忽然覺得跟其已經恍如隔世。

    或者說，是跟昨天的自己，恍如隔世。

    盛天這次沒有一見到梁放便獻出他廉價的膝蓋，梁放的臉上也不再是和藹可親的笑容，雖然盛天覺得那笑容其實滿是虛偽。

    “為什麼還要再回來？”

    梁放目露疑惑，他早就知道盛天一定會走，現在人都殺完了，難道要來個回馬槍？

    “有三個孩子不見了。”

    梁放聞言心中一驚，沒有料想盛天的天資以達這種程度，要知道暗海零息感知那一瞬是多麼短暫，幾乎只有半個呼吸，盛天便能敏銳的察覺到。

    不過面上依舊古井無波。

    “孩子也沒有對你做過什麼，也無所謂吧。”梁放不在意道。

    “陳俏花跟你講的？”

    “不重要了。”說對了，但不全對，梁放心裏想著，梁失剛纔生氣上頭也說了不少細節。

    梁放前幾日只是察覺到盛天殺意波動，也是梁失開口纔算完全知曉前因後果，只是這更讓他不知道怎麼面對盛天。

    “告辭。”盛天見梁放這副模樣，便知道糾纏無用，決定離開。

    “等一下。”

    盛天快要走出門時，梁放忽然又喊住。

    “那三人逃走，或許會有意外，這鎮子十七年前開始運勢極好，尤其對孩子受益，別讓我失望。”

    梁放每句話沒頭沒尾，盛天卻目光灼灼，心中瞭然。

    最後道了聲謝，大步流星離開。

    ……

    盛天收拾好行囊，猶豫片刻，決定先來到清河城，想對照顧他頗多的何小哥道個別。

    “小哥！”

    沒想到還沒到糧鋪，就在一個巷子角落看到了何旭，盛天有些驚訝。

    “啊？小天，是你啊，怎麼啦，又來接活嗎？”何旭本頹喪的坐在那裏，手邊還有一壺酒，聽到盛天的喊聲便抬起頭，笑得一如既往，春風和煦。

    “不是的，今日來，是想做個告別。”

    “你要離開清平鎮了嗎？來城裏發展？”何旭頓了頓，想到應該不是，“哦，看來你是要往更大的地方去了。”

    “嗯。”盛天點點頭，他對何旭雖然心有感激，但見面時基本就各忙各的，也沒怎麼聊過天，此刻顯得有些尷尬。

    “那很好，很好。”何旭聲音漸漸低沉，頭也偏向一旁，拿起酒就往嘴裏倒，結果流了一地不說，壺裏也不剩幾滴了。

    “你家裏出事了嗎？”盛天干巴巴的開口，覺得這樣問有點冒犯，但他不善交際，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的實際意思。

    “是，我父母失蹤了，找不到了。”何旭悶悶答道，沒有在意盛天的失禮。

    “何旭，滾出來！你特麼躲這來了，當耗子呢？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弄丟的貨讓我損失了多少銀子！你還有臉躲？”

    忽然，一陣怒罵打破了二人沉悶的氛圍，幾個穿著半截袖露出誇張肌肉的壯漢，凶神惡煞的將巷子堵的嚴嚴實實。

    為首者則一身淡藍色華貴長袍，擼起袖子同樣露著半截胳膊，麵露兇狠，剛纔的罵聲正出自他口。

    “哈，沒躲你啊，哎。”何旭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何旭身強力壯，除了在糧鋪幫工，也偶爾跟著鏢隊隊長表兄接私活，這次也是一樣，只是因為貨物特殊，只讓何旭一人低調押送。

    當日何旭卻正好發現父母失蹤，家中一灘血跡讓何旭不得不往壞處想，一時間沒法接受的他耽誤了拿貨時辰，結果就被趁虛而入，貨物無端失蹤。

    何旭也沒有躲這面前男人，只是當時的何旭無心去想損失，發了瘋的四處尋找父母的蹤跡，這才讓男人多次撲了個空。

    今天，是何旭找的太累，又多日毫無結果，只好買醉來換一天的心神安寧。

    盛天擰著眉，夾在雙方之間有些侷促。

    而那男人見何旭一副不搭理的模樣，心中怒火更甚，手一揮，幾個壯漢便將何旭團團圍住，步伐越逼越緊，其中一個都和何旭臉對著臉要親上去了似的。

    不過男人沒有遷怒的意思，絲毫沒有管盛天站在一旁。

    畢竟在男人看來，盛天年幼，就算不服，也沒辦法怎麼樣，這貨，也是何旭一人接的，無關其他。

    突然，一個壯漢率先動手，接著就是一拳接著一拳如同雨點般落下。

    盛天本還在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思緒飄忽，也想看看眼前事態如何發展，沒想到何旭還沒怎麼解釋，對方就已然動手。

    何旭倒像是稻草人一般，動也不動的捱打。

    “暗海零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