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明檀顯然被嚇到了，慌忙道：“快起來，快扶起來。”

    蘭兒在一旁抹眼淚，趕緊將玉梅從地上扶了起來。

    栓子原本不想和明檀說，怕明檀心裏會介意，但是玉梅既然點了出來，他也覺得不該隱瞞，至少應該和明檀解釋清楚。

    誰承想，說完之後，明檀絲毫都不介意道：“沒關係，我們都是朋友，即便沒有那封信，你們若是需要我的幫助，我也是樂意的。”

    蘭兒哭著說：“明姑娘菩薩心腸，我替我家阿姊謝謝姑娘。”

    明檀搖了搖頭，道：“我過來是想讓姐姐跟我說說樓村的情況，還有你們是在何處遇襲？可知道流寇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說不定我能幫你找一找女兒，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真的嗎？”

    玉梅難以置信到：“姑娘，您說的是真的嗎？”

    明檀道：“只是試試，也不一定能找到。”

    “試試也好，試試也好。”

    玉梅滿臉愧疚，聲淚俱下，哭道：“當時我就抓著她的手，我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可是那些混蛋從我懷裏搶走了阿莽！我又急著去追阿莽，結果不小心鬆了抓著阿花的手，等我再回頭去找的時候，阿花已經不見了，我……我對不起她！”

    “你先別哭了。”

    明檀將帕子遞過去，溫聲道：“說說吧，萬一我能幫得上忙，說不定你們母女還可以團聚。”

    玉梅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樓村，隸屬福安縣，是距離北疆邊境最近的村落，年前的時候，天氣便已經有些乾旱，冬日漫長，卻不見一顆雪花飄落，後來開春之後，地裏的土又乾又硬，壓根沒有辦法耕種，最要命的是附近的溪流都在一個月之內盡數乾涸，想喝口水都難！”

    “後來，我們每天都得走很遠的距離，去其他的地方打水，就這樣捱了兩個月，可是後來，連井水都幹了，許多人離開家鄉，往南方逃荒求生去了。”

    “我婆母和公爹都上了年紀，遭此一劫，已經臥床不起，他們是被生生餓死的，渴死的！婆母臨終之前讓郎君帶著我們往南逃命去，可郎君爲了盡孝，硬生生守過頭七才決定動身，當時邊境不穩，接連戰亂，四處都有流寇，我們帶著兩個孩子，實在是不敢冒險出來。”

    “家裏的餘糧和水，只夠我們再用半個月，也是這時候，我接到了妹妹的來信，決定賭一把，去青州投奔他們，來的路上雖然不太安穩，我們一路乞討，卻也沒有遇到性命攸關的事情，一直到了青州邊界，也就是靈秀村的時候，竟然遇到了流寇襲村！”

    “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將擄掠而來的姑娘們全都捆綁著丟上了馬車，然後揚長而去，我家郎君爲了救回阿花，直接跑上去跟人家拼命，結果就被他們生生的砍下了頭顱！我……我真恨不得也把命拼了！”

    “可是爲了阿莽，我只能忍痛逃走！我帶著阿莽藏在柴火垛裡一天一夜，聽著外頭沒了動靜，纔敢出來，之後又搭了一個便車，那人也是僥倖在靈秀村活下來的村民，他趕著牛車，拉著一家老小，還有我們母子兩個來到了這裏。”

    “當時我們在城門外等了兩天城門都沒有開，後來那家人無奈轉道去了商路，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玉梅的說話聲。

    明檀靜靜聽完了這些，沉默了半晌，忽然沉聲道：“接下來你好好休息，來到這裏，暫時是安全了。”

    明檀沒有多說什麼，便預備告辭。

    栓子連忙追出來，朝著明檀道：“姑娘，當真是不好意思，方纔我沒有對你說實話。”

    “沒關係，你也有自己的顧慮。”

    “姑娘不怪我們就好。”

    栓子前去將大門開啟，緩緩道：“外頭不太平，我送姑娘回去吧。”

    明檀回頭笑道：“放心吧，我的本事足以保護自己，倒是你，如今一家子的安危都寄託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在家守著他們吧，免得他們擔憂，之前我託付給你的事情，你也不必擔心，我會自己處理的，接下來這段風聲鶴唳的時期，你好好陪著家人即可。”

    栓子點了點頭，道：“我聽姑娘的。”

    水庫所在的山頭，明檀已經買下來了。

    那家人早已經離開青州縣，往南去了，當時聽說有人要買那裏的地，險些高興的睡不著覺。

    畢竟荒年來臨，所有人都想著往南走，除了人和必要的家財之外，其餘的東西都得丟在這裏。

    萬萬沒想到，這時候還有冤大頭購買山地。

    所以賣家很是痛快的將地契轉給了明檀，甚至爲了表達開心，主動給明檀抹去了零頭，之後歡歡喜喜的帶著一家人往南邊去了。

    現在出城不方便，不過明檀想著估計也快要到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之前連風眠知道明檀私下挖水庫，建地庫的時候，也曾問過她。

    你到底想做什麼？

    明檀當時沒有給他正面的迴應，只是說：“我想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連風眠又問：“什麼是該做的事情？”

    明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心裏自有一番計較，這番計較起源於對蕭亭年的厭惡，起初明檀只想報仇，她只想讓蕭亭年付出代價，她想要在天高皇帝遠的北疆，掀起一場充滿血雨腥風的風暴！

    看不慣的，就要把他幹掉！

    可真到了這一步，明檀又覺得她不能只是掀起血雨腥風。

    因為她和蕭亭年不一樣。

    她不能讓無辜的人為自己當墊腳石。

    這天，也該翻一翻了。

    既然有人覺得事情還不夠大，還不想出麵處理，那她就把事情鬧得更大，大到無法忽視，大到必須處理的地步。

    明檀揹着自己的小包袱徑直朝著西門外走去。

    等到了西門處，明檀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十五兩，往差役跟前一遞。

    一臉茫然的小八與明檀大眼瞪小眼。

    小八問：“明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檀笑道：“不是說進出城一人需要十五兩嗎？錢給你，本姑娘要出城！”

    “……”

    小八眼底充滿荒謬的神色，激動道：“姑娘，你燒糊塗了吧？你知道現在外頭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進城嗎？這個關頭，你還要出城去，你不要命啦？”

    說完，小八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太直白，又忙尷尬的找補道：“姑娘，我說真的，不管你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現在都不能出城，城外太危險了，你還是回去吧。”

    明檀湊到小八耳邊，淡聲道：“你要是不讓我在這裏出去，等天黑了，我就只能找個角落偷偷爬梯子出去，到時候我要是不小心把梯子留在外面，外頭那麼多難民又發現了這個梯子，你說會有什麼後果呀？”

    “……”

    小八差點直接哭出來，道：“姑娘，你威脅我？”

    明檀道：“行了，你就放我出去吧，有我的本事，我足可以保護自己，而且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出了事，也絕對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小八想了想，猶豫道：“當真不會連累我？”

    明檀威脅道：“你讓我出去，我絕對不會連累你，但如果你不讓的話，那我肯定拉你下水。”

    話音落下，小八立即接過明檀手裏的銀兩，一臉正經道：“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