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猛地回過頭，眼神裡滿是冷光。

    她沒有想要解釋，因為也必要解釋什麼。

    紅柳握住明檀的手，似乎是想給她希望，但是明檀已經不在意了，她不在意明清旭是不是會誤會她。

    明檀朝著門外的青竹道：“送紅柳到馬車上去。”

    說完，明檀又看向紅柳，溫聲道：“你先去休息，我和他們說幾句話。”

    紅柳麵露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聽話的跟上了青竹的腳步。

    院內頓時安靜下來，明檀看著明清旭，就像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似的，面無表情道：“父親，在你眼裏，我究竟算是什麼？”

    明清旭氣的急頭白臉道：“你！你忤逆不孝！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你還想讓我怎麼看你？”

    “忤逆不孝？”

    從流放開始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只是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詞會從明清旭的嘴裏蹦出來，當真是有些諷刺。

    明檀冷嘲一聲，道：“父親，她根本沒有身孕，從頭到尾她都是騙你的。”

    “你胡說！”

    “不然你親自問問她。”

    明檀歪頭看向旁邊愣怔的胡悠然，道：“都到了這個時候，新歡舊愛湊到了一處，你難道還不打算給他一個交代嗎？”

    什麼新歡舊愛？

    明清旭狐疑的擰起眉頭。

    誰料，胡悠然忽然推開明清旭，連滾帶爬般的朝著房間內跑去。

    明清旭的手頓時空了，掌心內似乎還留有某人的餘溫，只是這點餘溫，此時此刻，竟有些灼燒般的感覺，延伸到他的四肢百骸。

    明檀冷笑著問：“父親，難道你不想進去看一眼嗎？”

    明清旭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看明檀，又看了看胡悠然方纔走進去的房間，像是發了狠似的，立即邁開大步，朝著屋內走去。

    明檀就站在院內，片刻後，屋內傳來胡悠然冷酷無情的一聲吼。

    “滾！你給我滾！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質問我的喧郎？要不是爲了完成聖女給我的任務，你以為我會願意和你苟且在一起？你給我滾！少來這裏玷汙喧郎的地方。”

    胡悠然的叫罵聲，一聲高過一聲。

    明清旭灰頭土臉被人推出來，房門咣噹一聲在他眼前撞上。

    明檀臉上自始至終掛著嘲弄的笑，她看到明清旭的背影一點點佝僂起來，像是一棟倒塌的高樓一般，瞬間失去了支撐似的，踉踉蹌蹌的倒在地上。

    明檀默默掏出匕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經過明清旭身旁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明檀的裙襬，聲音竟染上了幾分哭腔，低沉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明檀低頭瞥他一眼，十分嫌棄的抽回自己的裙襬，二話不說推開眼前的房門。

    屋內暗沉沉的，床榻邊上，胡悠然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朝著床榻上的人說著什麼。

    明檀還是第一次見到胡悠然這般狼狽的模樣。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孟喧。

    榻上的男人，眼窩深陷，雙目緊閉，一張毫無血色的薄唇，緊緊地抿在一處，臉頰瘦削，顴骨突出，幾乎已經沒了人樣。

    可胡悠然握著他的手，滿是愛憐的一下一下吻著他的手背。

    “喧郎，你睜開眼看看我吧，我知道錯了……悠然知錯了！喧郎……”

    胡悠然已經徹底沒了防備。

    明檀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後，她似乎也沒有察覺，只是不停地呼喚著眼前的男人。

    明檀舉起匕首，從身後直接割斷了胡悠然的喉管。

    一瞬間，血色漫天。

    溫熱的血，噴濺而出，明檀及時將胡悠然掉落在臂彎的披帛系在了她的脖子上，繡著七彩祥雲的披帛，被染成了血色。

    榻上的喧郎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他只看到了胡悠然死不瞑目，倒在地上的畫面。

    孟喧滿眼驚悚，對上了明檀那雙平靜的眼眸。

    她從袖口掏出趕緊的帕子，一邊擦拭著匕首，一邊淡聲道：“抱歉，讓你看到這麼血腥的一幕，不過我忍了她太久，今日實在是不想忍了。”

    孟喧眼底的神色逐漸趨於平靜，半晌他緊緊閉了閉眼，嘆聲道：“你們走吧。”

    明檀轉身往外走去。

    明清旭還癱坐在門外。

    明檀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他一眼，隨機提起裙襬的一角，用匕首扯下一層布料，緊接著她又用匕首劃破指尖，用染血的手指，在布料之上，一筆一劃的寫下‘斷親書’三個大字。

    明清旭愣愣的看著她的動作，直到看到她用染血的手指寫字，這才忽然意識到什麼。

    他連忙掙扎起身，“阿檀，你這是做什麼？”

    明檀將寫好斷親書的布料，遞給明清旭，冷聲道：“如您所見，這是斷親書，從此以後，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再也不是你的女兒。”

    “你！”

    明清旭用顫抖的指尖指著明檀，氣聲道：“你當真是像氣死我是嗎？你……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竟然要跟我斷親？”

    明清旭情緒激動，且不肯接下這個斷親書。

    明檀便直接將斷親書丟在了明清旭腳邊，並說道：“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

    說完，明檀再也沒看明清旭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明檀從不需要一個主持公道的父親，她需要的是父親的偏心和偏愛。

    既然沒有，那不如不要。

    回到馬車上，明檀一臉淡然的朝著青竹說道：“走吧。”

    話音剛落，紅柳心疼的拿起明檀的手，忙問道：“手怎麼流血了？這個傷口……你自己割破的？”

    明檀低著頭，靜靜的看了一眼。

    她想說，她剛用自己的血，給明清旭寫了斷親書。

    可是這樣的話，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明明是她做出的決定，要拋棄這一切，可是此時此刻，明檀卻覺得她纔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紅柳轉念一想，也知道這時候不該多問。

    正好，青竹在外頭提醒道：“紅姐，旁邊的櫃子裡有醫藥箱，勞煩您給姑娘先包紮一下，咱們回了將軍府，再找楚大夫看診。”

    “好。”

    紅柳扭身去旁邊找醫藥箱。

    明檀默默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紅姐，我替你報仇了，你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