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至今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暴露身份的。

    但玄夜因此受了重傷，所以黃狗被關進暗牢之後，流水的刑具，在他身上一個一個得過，最後這個黃狗沒抗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吐了個乾乾淨淨。

    當然，他吐出來的大部分事情，明檀他們也早在其他細作口中聽說了，其餘的事情，也都沒什麼用處。

    這個黃狗最大的用處，就是他自己。

    現在胡悠然的勢力已經被一網打盡，明檀相信胡悠然一定還沒得到黃狗被抓的訊息，所以倒是可以把這件事利用起來。

    明檀回到將軍府，徑直去了紅柳所在的房間。

    距離謝豪驟然離去，已經過去了好幾日，可是紅柳已經沒有醒過來，她每天都躺在床上，依靠明檀偷偷給她打營養針，才挺了這麼幾天。

    但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只怕紅柳也會一命歸西。

    明檀推開房門，一步一步走到床邊，靜靜看著紅柳那張日漸消瘦的臉龐。

    半晌，明檀緩緩開口道：“紅柳，你還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話音落下，紅柳的睫毛狠狠的顫動了一下。

    明檀從旁邊搬過來一個圓凳，就坐在窗邊，語氣低沉道：“我知道謝豪的死，對你打擊很大，讓你不願面對，可如果讓謝豪看到你此時此刻的模樣，你覺得他能心安嗎？

    紅柳，你該振作起來，因為害死謝豪的人，還沒有付出代價，難道你不想為他報仇嗎？”

    明檀想要激起紅柳的鬥志，讓她稍稍振作。

    可她除了方纔顫動了下睫毛之外，再沒有給她任何迴應。

    明檀嘆了口氣，幽幽道：“綠水村，是胡悠然先在藏身的地點，明清旭不在她身邊，那些暗衛，我會想辦法把他們引開，我已經幫你布好了棋局，要不要報仇雪恨，你自己決定。

    待會兒我會讓人給你準備飯菜，我等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會準時前往綠水村。”

    說完，明檀站起身，將圓凳放回原處。

    離開之後，明檀徑直去了廚房，讓人準備一些清淡好克化的食物和湯羹，送到了紅柳所在的房間內。

    明檀站在不遠處的臺階下，隨意席地而坐，就這樣靜靜地等著。

    明檀神色冷漠，凝著冰霜的瞳孔黑漆漆的，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

    青竹站在拱門外，朝著旁邊的男人問道：“咱們要不要過去勸解一番？我瞧著明姑娘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玄夜的目光深深地落在明檀身上。

    他很想衝過去，將明檀擁入懷裏，緊緊地抱著她，可是他知道，明檀並不需要。

    她的心，不肯對他敞開。

    這種時刻，不是他們可以勸解的來的。

    玄夜淡聲道：“那晚你有沒有聽到她和明清旭到底說了什麼？”

    “我被擋在大門外，能聽見什麼？”

    青竹又繼續道：“不過，從那天回來之後，我確實能感覺到明姑娘的情緒不太對勁，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想起那晚她的眼神，我總覺得她的心裏應該十分難過。”

    “自己的父親站在她的對立面，拼命維護著想要讓她入死地的人，你說她能不難過嗎？”

    玄夜冷聲道：“明檀表面上看起來十分瀟灑，但心裏卻十分重情義，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在乎也沒用，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面對父親對自己拋棄時，還能表現得瀟瀟灑灑？多半是裝的。”

    青竹看向玄夜，禁不住攛掇道：“你倒是很瞭解，不如你去勸勸？”

    “你以為我不想？”

    玄夜一記冷眼掃過來，道：“她現在估計沒心思應付我，還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玄夜拽著青竹離開之後，還吩咐眾人不要輕易過來打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明檀的思緒從發呆中抽離，她抬頭看了眼天色，剛站起身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緊接著聽見身後傳來‘吱呀’一聲房門開合的聲音。

    明檀心道：等到了。

    回過頭，紅柳那張瘦削慘白的臉，便映入了明檀的眼簾。

    她的手裏，還拿著半個沒有吃完的肉包子，她的眼神空洞，咀嚼的動作都透著一股機械感，像是爲了囤積力氣，拼命的往自己的嘴巴里塞東西吃。

    明檀小跑著迎上去，溫聲道：“還好嗎？”

    紅柳咬著牙將嘴裏的包子硬嚥了下去，淡聲道：“明檀，再給我打一針吧。”

    明檀之前給紅柳注射營養針的時候，並未避著她，雖然紅柳一直閉著眼睛，不肯徹底清醒，但她應該也有所感知。

    但是明檀遲遲沒有動靜。

    紅柳忽然紅了眼，道：“我試過了，可我真的吃不下……”

    說完，紅柳瞬間淚如雨下！

    剩下的肉包，從她的指尖滑落，紅柳抬手緊緊攥著自己左胸口前的衣襟，幾乎要碎了牙，擠出斷斷續續的一句，“阿檀，這裏好痛！我們明明差一點，差一點就要成為夫妻，我……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面前，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明檀禁不住眼眶一熱，立即上前抱住了紅柳。

    她靜靜聽著，聽著紅柳止不住的重複那一句話。

    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明檀幾乎是跟著她一起哭，嘴裏也在不停地說著安慰她的話。

    正午的陽光，越燒越烈，炙烤著大地，也將紅柳的眼淚烤乾。

    紅柳輕輕推開明檀，眼底最後一絲澄明散去，陰狠的顏色漸漸爬上來，她朝著明檀道：“走，去綠水村。”

    “好。”

    明檀擦了擦眼角的淚珠，一手扶著紅柳，準備離開。

    剛出了將軍府，紅柳的腳步卻忽然停了。

    明檀緩緩道：“你先緩緩情緒，待會兒我在幫你扎一針。”

    “不是這個。”

    紅柳木然的臉色，忽然透出一抹詭異的笑，她淡聲道：“去之前，我得給她帶一份厚禮。”

    說完，紅柳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明檀緊緊追上紅柳的步伐。

    明檀眼瞧著紅柳穿過鬧市，繞過一條又一條街道，而後停在了一處狹窄的巷子前。

    紅柳回過頭，朝著明檀道：“你去幫我牽一輛馬車如何？”

    明檀頓了下，低聲道：“青竹他們就跟在身後，我讓他們……”

    “不。”

    紅柳堅決道：“不要他們過來！你幫我……”

    明檀只好應承道：“好，我現在去，若你有需要，就回頭找他們，我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