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將軍府內便有日常備用的馬車，明檀將馬車帶到門前，連忙朝著玄夜招手道：“快快快，再晚就來不及了，你趕緊給我上來！”

    玄夜裝模作樣，學著那些文人騷客的模樣，微抬下巴，緩緩移步上了馬車。

    車伕朝著明檀問道：“姑娘，咱們要去哪裏？”

    “你且先往城南走著，我會給你指路的。”

    “好。”

    到如今明檀還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雖然不知要去哪裏，玄夜倒也不是很想知道，如今見她這般賣乖，纔是讓玄夜心情如此之好的原因。

    玄夜擺弄著寬大的袖口，漫不經心的說道：“坐好，馬車顛簸，你這樣躬著身子扒著窗戶，很容易受傷的。”

    “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明檀忽然問。

    玄夜唇角忍不住勾起，驚訝道：“你要給我唱歌嗎？且唱來聽聽。”

    “咳咳。”

    明檀還趴在窗邊，自顧自清了清嗓子，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

    明檀的聲音頓了頓，而後看向玄夜。

    玄夜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眸光透著一抹興味，問道：“怎麼了？繼續唱呀，燕子說什麼？”

    明檀擺出一副笑臉，一字一頓道：“燕子說，管好你自己。”

    “……”

    玄夜氣的咬牙切齒，明檀卻已經笑翻了天。

    她抱著自己的肚子，不停的錘著車廂，一句一句重複道：“聽見了嗎？燕子說管好你自己！”

    氣憤之餘，玄夜又覺得有些愉悅之感。

    只是愉悅從何來，他有點說不清楚，只是被氣到的瞬間，他似乎又不氣了，甚至想到她說那句話時的語氣和神態，還有些想笑。

    眼瞧著越走越偏，明檀恨不能直接坐到車廂外頭。

    玄夜時時注意著她的動靜，只聽她忽然興奮的道了句：“到了到了，拐進巷子裡，馬上就到了！”

    與此同時，玄夜也經不住鬆了一口氣。

    可算是到了。

    他的目光也從明檀的背影上移開，隨即伸出手，掀開窗簾，朝著外頭瞥了眼。

    入目便是一戶戶的破舊土屋，空氣中似乎都摻雜著一絲絲塵土的味道，街頭巷尾也很是安靜，先是完全遠離了鬧市的喧譁。

    玄夜開口問道：“這是哪裏？”

    “你下來不就知道了？”

    馬車剛剛停住，明檀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玄夜的手剛下意識伸過去，就已經撲了空。

    玄夜想立即追上去，結果還不小心踩到了衣袍，差點直接栽倒地上。

    明檀聽見馬車內的動靜，連忙回頭看了一眼，道：“怎麼了？”

    玄夜穩住身形，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淡聲道：“沒事。”

    見他慢慢悠悠從馬車上下來，明檀收回目光，立即走到一戶農家院前，身手叩響了房門。

    “陳婆婆？陳婆婆在家不？”

    “來了來了。”

    過了半晌，院子裡傳出來一道喜悅的迴應，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陳婆婆的笑著問道：“是不是小檀來了？”

    “是我是我，我還帶了朋友呢。”

    明檀見到一道蹣跚的身影緩緩而至，便笑著說：“沒有打擾您吧？”

    “哎呦，哪裏就打擾了？要不是擔心你事多人忙，我真想你每天都過來，如今豆子出門上學堂，蘭兒也到織染坊上工去了，我一個老婆子自己待在家裏，當真是無聊極了。”

    陳婆婆開啟木門，一眼掃到明檀身後的俊朗身影，便調侃道：“呦！竟是個俊朗的大小夥子！”

    “他是我朋友。”

    明檀回頭看向玄夜，道：“進來呀。”

    玄夜大概沒有意料到明檀竟然會帶他過來認識別人，頓時有些無措，表情侷促，忙道了句：“婆婆好。”

    “好好好，快進來！”

    陳婆婆牽著明檀的手，把他們帶到眼中。

    明檀瞧見遠離擺著一個圓凳，跟前還放著木盆，旁邊還有些菜葉和青豆，想必方纔陳婆婆正在院子裡摘菜呢。

    明檀自來熟，當然也對這裏十分熟悉，她去旁邊的柴房搬來了兩個小圓凳，然後圍著陳婆婆坐在一起。

    陳婆婆笑著問：“小檀，你朋友喜歡喝茶不？上次栓子帶回來的花茶，我都捨不得喝，給你朋友泡一杯如何？”

    “不用麻煩了。”

    玄夜還沒說話，就被明檀堵了回去，“他隨便喝口涼水都行，不用太照顧他。”

    “哎呦。”

    陳婆婆笑的揶揄，道：“看來小檀你和這位朋友的關係很好呀。”

    明檀立即點頭，“那是那是，今天我和他天下第一好呢。”

    陳婆婆都逗得大笑。

    玄夜略感意外，愣愣的看著明檀一眼，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她心裏竟有如此分量。

    想到這裏，玄夜也經不住笑了起來。

    明檀緊接著又說：“婆婆，我之前聽栓子說你在後院養了不少雞鴨，我有幾個朋友受傷了，我想弄些家養的雞呀什麼的，給他們燉了湯，不如您賣給我兩隻？”

    “說什麼賣不賣這麼見外？”

    陳婆婆十分慷慨道：“你想要幾隻，我這就去給你抓。”

    “哎呀，您快坐著吧，這種小事哪裏能讓您來做呢？”

    話音落下，旁邊的玄夜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對上了明檀那雙燦爛的眸子。

    明檀託著下巴，聲音嬌俏，緩緩道：“喂，天下第一好，你去幫我們抓兩隻土雞如何？”

    玄夜：“……”

    玄夜沒有說話，陳婆婆也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

    陳婆婆道：“那可不行，你們都穿著天仙似的衣裳，哪裏能進那種髒地方，我是怕你們抓不到雞鴨，反而把衣裳弄髒了，那可不划算。”

    陳婆婆住著柺杖站起身，道：“我去抓，你們在這裏等著就行。”

    明檀連忙朝著玄夜使眼色。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回事？怎麼能讓老人家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快快快，需要你散發男子氣概的時候到了，你快去呀！

    玄夜淡淡瞥她一眼，起身淡聲道：“婆婆，我來就行。”

    明檀露出認同的燦笑，附和道：“就是就是，讓他去就行，可不能讓他白來一趟！”

    明檀去給玄夜指路，把他帶到了後院。

    剛經過通往後院的柵欄門，迎面便聞到一股動物糞便摻雜著土腥的味道，玄夜緊緊咬著牙，硬生生憋了一口氣，才忍住了轉身就走的念頭。

    “咦——什麼味道？”

    明檀捏住自己的鼻尖，往前抬了抬下巴，道：“去呀，給我抓最能跑的那兩隻，這樣的話燉出來的湯和肉都好吃，快去快去。”

    玄夜盯著她，忽然問道：“我幫你抓雞，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多了！”

    明檀笑道：“你看，你平時很難接觸這種環境吧，我是帶你過來長見識呢，而且你練就一身武藝，不就是應該助人為樂嗎？你幫了我，我開心，你也開心，何樂而不為？再說了，你還未必能夠輕而易舉抓到這些雞鴨呢，我幫你鍛鍊一下身體，多好？”

    “……”

    玄夜可真是見識了某人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

    算了。

    玄夜也沒再說什麼，便開始挽袖口，準備去抓雞。

    陳婆婆抓著柺杖，一步一步跟過來，瞧見這邊金童玉女似的兩道背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小夥子長得可真是不錯，跟明姑娘也算是郎才女貌，兩人站在一起那是相當登對呢。

    陳婆婆想了想，並未往前走，反而轉身離開了。

    現在這些雞鴨都被圈在木柵欄裡，旁邊還有陳婆婆種的種菜蔬菜瓜果，雞鴨跑動的地方倒是不小。

    玄夜整理好衣飾，直接跨著大步往前走去。

    明檀在他身後喊道：“玄夜加油！玄夜加油！你是青州縣最棒的抓雞刺客！加油加油！”

    “……”

    什麼抓雞刺客？

    玄夜心想：這事要是讓軍中那幫兄弟知道了，往後他可再無任何威勢可言，日後可不能再如此縱容她！

    罷了罷了，趕緊把雞抓了，早些離開纔是正理。

    玄夜盯住一個目標，見它正悠哉悠哉的沿著牆邊的位置散步，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他便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正當他覺得距離差不多的時候，猛然出擊，雞同時受到驚嚇，一邊撲稜著翅膀，一邊飛快地跑開了！

    玄夜撲空了。

    “哈哈哈哈哈！”

    旁邊傳來明檀囂張的笑聲，“玄夜，你怎麼這麼笨？那麼近的距離都能讓它跑了，嘖嘖嘖，有損第一抓雞刺客的名聲哦。”

    “……”

    玄夜幾次想要開口與她爭辯，最後都被自己說服。

    不聽不理，趕緊抓雞！

    玄夜奔跑在滿是泥汙的土場裡，雪白的袍子幾乎已經被泥水浸染，明檀一邊大笑，一邊捂著口鼻。

    “玄夜，你好臭呀！再抓不住，我就要被臭死了！”

    話音剛落，玄夜便整個人撲了出去！

    明檀瞪大眼睛，眼睜睜瞧見玄夜一整個栽進了泥地裏，月牙色的袍子變成了土色，與此同時他的懷裏還有一隻不停掙扎慘叫的雞……

    明檀：“……”

    牛！

    有了這次經驗，玄夜也是徹底豁出去了，一臉逮到了兩隻雞，一隻鴨！

    明檀心道：真是不得不服呀。

    玄夜裹挾著一身泥水，單手拎著抓來的雞鴨，一步一步走到明檀跟前，邀功似的挑眉道：“如何？”

    “厲害。”

    明檀忍不住笑彎了腰，“可是你真的好臭哦。”

    “你還好意思說？”

    玄夜禁不住也笑了起來，順勢張開另一隻手，朝著明檀說道：“還笑？你信不信我抹你一臉的雞屎？”

    明檀連忙後退，臉上的燦笑如同頭頂的陽光似的，都讓人格外舒心。

    “好啦好啦，你快出來吧，大功告成，我們也該回去了！”

    “嗯。”

    玄夜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辦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不論之前有多麼不願，如今瞧見她的笑臉，竟也覺得什麼都沒關係。

    陳婆婆幫忙找出了一身栓子的衣裳，遞給玄夜，讓他把身上的衣裳換下來。

    玄夜笑著道謝，然後轉頭進了屋。

    等他走後，陳婆婆才神秘兮兮的握住明檀的手，問道：“我們小檀是不是也好事將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