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男人眉飛色舞，顯然十分高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道：“聽說她是被男人拋棄了，可能自覺沒有臉面，直接託商行低價出售，正好讓我們家撿了個便宜。”

    明檀眸光冷淡，哼笑一聲道：“你怎麼知道人家是被男人拋棄了？萬一是她拋棄了那個男人呢？”

    “管他呢。”

    男人隨意擺了擺手，笑著說：“反正是我們家撿的便宜就好。”

    說完，這人拎起最後的行囊進了院子，直接咣噹摔上了大門。

    “……”

    無語。

    明檀收回目光，徑直走到隔壁院子門前，抬手叩響了房門。

    沒多久，大門開啟，裡面透出一張熟悉的臉。

    茹娘小心翼翼的打量明檀一眼，輕輕拉開大門，低眉順眼的說道：“姑娘來啦，請進。”

    明檀緩緩踏入院內，茹娘將她引到房間的主座上，旁邊還特意備了茶點。

    “姑娘，請用茶。”

    “多謝。”

    茹娘後退兩步，眉眼間朝著內室看去，而後緩緩招手道：“蓮香，快過來。”

    話音落下，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便從內室走了出來，規規矩矩的站在茹娘身後。

    “姐姐！姐姐等等我。”

    內室裏又衝出來一個小奶娃，噠噠的追著蓮香的腳步。

    茹娘忙快走兩步上前，將小奶娃抱在懷裏。

    她帶著兩個孩子面朝明檀，忽然低頭朝著小女孩道：“蓮香，給姑娘磕頭問好。”

    小女孩乖乖地曲起雙腿，一邊跪地，一邊奶聲奶氣的說道：“蓮香拜見明姑娘，願姑娘安康順遂。”

    明檀在孩子曲身的瞬間便起身走了過來，忙拉住蓮香的手臂，笑著將她扶起來，道：“安康順遂？這句話是誰交給你的？”

    蓮香約莫有些緊張，立即仰頭看向了旁邊的茹娘。

    茹娘尷尬的笑了笑，道：“怕小孩子不懂規矩，驚擾了姑娘，所以特意教她說了幾句吉祥話，誰成想這丫頭竟如此嘴笨，說了好幾句，就記住這麼一句。”

    這話說的倒是伶俐。

    “哪裏的話。”

    明檀看向蓮香，笑著說：“蓮香分明是個聰明姑娘。”

    小女孩眸光亮亮的，看著明檀展露出笑顏。

    “姑娘……安康順遂。”

    蓮香身後的小奶娃忽然探出頭來，朝著明檀笑呵呵的說：“安康順遂！”

    “呀，我們發嗣真聰明。”

    茹娘不吝嗇誇讚的言語，立即將盛發嗣抱在懷裏親了又親。

    惹得旁邊的小女孩羨慕不已。

    明檀緩緩站起身，朝著茹娘淡聲道：“盛旺呢？”

    “得知今日姑娘要過來，妾身生怕怠慢了姑娘，所以特意讓盛哥哥去肉鋪割點肉，待會兒姑娘和盛哥哥聊天的時候，妾身就去廚房，姑娘定要留下來嚐嚐妾身的手藝。”

    茹娘眉目嬌嬈，聲音像是要拉出絲一樣扭捏造作，聽了讓人渾身不舒服。

    這樣討好的方式，明檀可受用不起。

    明檀緩緩道：“待會兒我還有事，既然盛旺不在，我看我們不如改天再說吧。”

    一聽這話，茹娘頓時臉色驚變，眼底迸發出濃烈的不悅。

    “姑娘！”

    茹娘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勁，連忙又軟下音調，道：“姑娘，姑娘若是嫌棄我的手藝，咱們去外面下館子也是可以的，我聽說天香樓最近推出了自助餐廳，風味一絕，到時候讓盛哥哥好好招待一下您，還望您多費費心。”

    說完，茹娘推了旁邊的蓮香一把。

    蓮香小臉皺了皺，下意識抬起手，可是察覺到茹孃的目光之後，她又把手垂在身側，乖糯糯的朝著明檀道：“阿孃做的飯菜可好吃了，姑娘留下品一品好不好？蓮香可以給姑娘夾菜，想吃什麼都可以哦。”

    小女孩清凌凌的嗓音，透著股稚氣，說出來的話，卻成熟的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應該說出來的。

    明檀忽然想起明浩雪，心底頓時溢位幾分憐惜之情。

    “我們蓮香之前都讀過什麼書？”

    明檀再度蹲下身，溫聲詢問道。

    蓮香乖乖說道：“我看過爹爹堆在箱籠裡的《四書五經》和《戰國策》，還有……”

    “咳！”

    旁邊茹娘輕咳了聲，瞧見明檀的目光，她忙尷尬的笑了笑，道：“抱歉，最近有些著涼。”

    蓮香的聲音小了些，繼續道：“還有《孝經》、《女則》與《女訓》。”

    茹娘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城內傳言，這位明姑娘曾出身於世家貴族，茹娘還專門去打聽了一下，聽說那些門第最講究禮法，什麼女則與女訓，更是從小讀到大的書籍。

    尤其那些老夫子們，一個比一個古板沉悶，想必最是喜歡聽這一套。

    茹娘內心得意極了。

    明檀面上並未流露出什麼不妥，心裏卻已經對這個茹娘十分厭煩。

    罷了。

    明檀原本就是想把和盛旺之間的牽扯看作一場交易。

    私塾雖說還是杜家出面維持，如今招收女學生也是破天荒頭一遭，要不是私塾內女學生少之又少，明檀也不想多此一舉。

    不過眼前這個女娃娃，倒是很招人喜歡。

    明檀看向蓮香，笑著問：“蓮香，你喜歡讀書嗎？”

    “嗯。”

    小女孩認真的點了點頭，眸光映著澄澈的光，笑吟吟道：“喜歡。”

    “好。”

    明檀起身摸了摸蓮香的頭頂，笑道：“往後你想讀什麼書都可以，希望你能在青雲私塾度過一個開心的童年。”

    “謝謝姑娘。”

    蓮香激動的又想給明檀磕頭。

    耽誤了許久，盛旺終於回來了。

    茹娘亦如方纔所言，提著盛旺帶回來的菜籃子，一頭鑽進了廚房。

    就連兩個孩子都被她帶走了。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明檀沒打算多留，直接起身朝著盛旺道：“杜家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明日你悄悄將蓮香送過去就好，此事不好對外張揚，日後若是有人問起，希望你也不要輕易透露我們之間的關係。”

    “姑娘放心，我心裏有數。”

    盛旺誠心實意的朝著明檀抱了抱拳，道：“姑娘的大恩大德，盛旺永世難忘。”

    “馬屁就省省吧，你我都清楚，我們之間不過是利益勾連，為利而聚，日後也會因利而散，因此過好眼下的日子才最重要。”

    明檀眉眼冷淡，往桌上留下一張銀票，便轉身離開。

    盛旺看著桌上的銀票，卻遲遲沒有動靜。